离上帝最近的导演 纪念库布里克逝世十五周年

2014-03-06 08:24:38 来源:时光网

1999年3月1日,《大开眼戒》在纽约首映后收获了不错的反响,库布里克很高兴,长久累积的压力终于得到释放。一个星期之后,他便突然去世了。

斯坦利·库布里克,这位影史上最具野心的导演,倒在了征战的路上。上帝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他最想拍的关于拿破仑的电影始终没能完成。虽然有人曾说这本可能是“为所有史诗画上句号的一部史诗”。

拿破仑的人生让他着迷,而他似乎也在这种悲剧的英雄情节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曾经把拿破仑比作一部电影,说他“剧本和摄影绝佳”,但是“后期制作砸了”。

如果库布里克也是一部电影,那一定是一部细致入微、渐入佳境,却在高潮之后戛然而止,留下很多遗憾的神作。你也许会觉得有些看不懂,但这并不影响你对它伟大之处的感知。

在库布里克辞世十五周年的日子里,我们将用15张照片带你去走进库布里克的世界。还独家专访了著名学者戴锦华,谈论库布里克,谈论电影与大师之死。曾在洛杉矶工作过25年的资深娱记Jenny Cooney,也特地为整理了一份库布里克的家人以及汤姆·克鲁斯、妮可·基德曼、杰克·尼科尔森等合作演员对于这位电影大师的点滴回忆。

重遇这位离上帝最近的导演,你可准备好了?

戴锦华谈库布里克这个时代正缺少直面人性之恶的勇气

戴锦华:我们这个时代正是缺少库布里克直面人性之恶的勇气

▌《发条橙》最震撼 一种“窒息”的观影感受

“库布里克的每部电影都有一种令人震惊的完成度。”

我对他的电影印象最强烈的还是《发条橙》。《发条橙》的小说本身已经是非常惊人的,它讲述的是恶性和惩罚本身的这种恶和暴力。看到这部电影之前你很难想象这些东西如何在电影中呈现,我不记得我此前还看过一部这种用手提摄影机去拍摄单纯暴力的电影,它把观影者的身体都带入到暴力环境当中,在加上音乐和摄影机运动,看的时候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电影始终在做的一点就是“我要让你们看见”,包括《2001太空漫游》、《发条橙》这样的电影,最终的目的是视觉上的得逞,用什么样的手段能够把这些东西变为视觉的,库布里克的每部电影都有一种令人震惊的完成度。

▌库布里克并不冷漠 我们这个时代正缺少直面恶的勇气

“如果你是完全丧失了勇气去直面世界的现实的这种人,你当然就想在他的电影中寻找这种廉价的希望,但他是从来不给的。”

我不认为库布里克是冷漠的,一点都不冷漠。如果一定要用冷字来形容库布里克的话,他是“冷酷”。冷漠是不动心,但库布里克有极大的投入,他很痛,库布里克的电影是很痛的。一个用这么深的痛去表达的冷酷不可能是冷漠的。他确实是对整个人性的估价很低,他基本上延续了现代主义电影的批判力度,但这种东西背后其实是热情。如果你不是对人性抱着很高的期待,又怎么会对人性之恶有这么强有力的表达。

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刚好丧失的就是这种勇气、这种痛,这种直面人性之恶和暴力的能力。他的影片能有这样的强度和力度,背后是那种绝望。可是不希望又怎么会绝望,你不痛又怎么会有那种强有力的创作表达。如果你是完全丧失了勇气去直面世界的现实的这种人,你当然就想在他的电影中寻找这种廉价的希望,但他是从来不给的。

▌大师永远需要 作者电影意义上的大师也许不会再有

“所谓“Film is dying”当然就是胶片死亡,但也可能是电影死亡。我会喜欢用的说法是“结构性断裂”,电影史正在经历结构性断裂。”

大师永远是需要的,但是能不能产生出来就不知道了。数码转型造成了整个社会文化的重组,这未必单纯是一个精英和大众的问题,如果我们今天仍然有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话,他们都会在这一过程中重组,可能会有不一样的表现形态。所以我们说的作者电影意义上的大师,也许不会再出现了。

我一直在说“Film is dying”,所谓“Film is dying”当然就是胶片死亡,但也可能是电影死亡。我会喜欢用的说法是“结构性断裂”,电影史正在经历结构性断裂。数码时代的电影我相信还是会继续存在的,但是它会有完全不同的形态。

*以上为戴锦华(北京大学教授、电影文化学者)口述文字整理

十五张照片 带你了解库布里克三样法宝:摄影/阅读/象棋永恒一瞬 改变命运的一张照片偷拍大师 纪录纽约的浮华与黑暗

十五张照片 带你了解库布里克

十岁的库布里克手里拿着一部相机,站在一架飞机前,眉头轻轻皱起。

三样法宝:摄影/阅读/象棋1928年7月26日,库布里克出生于纽约布朗克斯区,狮子座。即便他后来在英国度过了大部分的时光,纽约客的风格依然贯穿其一生。库布里克父母都是奥地利犹太移民,父亲雅克是一名医师,专门在自家诊所向工薪阶层提供医疗服务。雅克相貌英俊,极像是默片时代的电影明星。

“他们说他有点娘娘腔,他很调皮,就像电影《阿达一族》”,妹妹芭芭拉这样形容小时候的库布里克。乖学生永远不会是大师的Style,库布里克经常缺课,还理直气壮地向小伙伴开口借作业抄,被问为什么自己不写,他只简单地说了句“爷没兴趣”。12岁时,库布里克被学校开除。他的父母对他一向宽容,他总是有更多的自由去做真正喜欢的事。

此时,库布里克的父亲帮儿子培养起三项重要的兴趣爱好:摄影、阅读和象棋。它们对于库布里克成为电影大师可谓至关重要,年轻的库布里克已经不自觉地拿起了这三样法宝(摄影——视觉追求极致;阅读——哲学思辨、题材搜寻和资料研究,象棋——谋划与布局),准备踏上征程。

老人头顶的报纸头条写着:“杜鲁门接手”,

对美利坚合众国未来命运的未知与忐忑化成沉重写在他的脸上。

永恒一瞬 改变命运的一张照片库布里克13岁生日时,父亲送给他一部格莱弗莱克斯(Graflex)相机,那是当时新闻记者人手必备的专业单反机。

1945年4月的一天,17岁的库布里克挂着相机在纽约的街头游荡。街角报摊的一位老人吸引了这位年轻摄影师的目光。那天刚好是罗斯福总统去世的日子,老人用手托脸,目光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的报纸,新闻头条写着“罗斯福逝世”。库布里克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的新闻价值,按下快门,让一瞬的悲伤成为永恒。

这张照片也让库布里克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摄影师。后来他以25美元的高价把它卖给了著名的杂志《展望》(Look),职业摄影师的生涯也由此起步。

纽约街头独自行走的女人的背影,一种窥视的欲望仿佛隐藏在照片之后。

偷拍大师 纪录纽约的浮华与黑暗从17岁到21岁,库布里克为《展望》杂志拍摄了数千张照片,用镜头记录下40年代的大都会纽约浮华与黑暗之下涌动的真实。库布里克日后的电影风格早已在这些照片中初步显现:对光的考究运用,呼之欲出的戏剧张力,以及略显黑暗系的悬疑氛围。

偷拍绝对是摄影大师必备的技能,库布里克在这方面也天赋异禀。他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控制快门的开关则藏在口袋里。他可以在地铁里一边与人交谈,一边偷拍坐在对面的人,演技一流。库布里克追求完美的偏执和技术控情结此时也初露端倪,他不断地精进偷拍技术,尝试过很多不同的偷拍方法。

库布里克在几年之间用相机记录下纽约形形色色的人:对镜贴花黄的舞女,到处游荡的擦鞋童,地下铁中赶场的女歌手,马戏团演员等等。酷爱拳击的库布里克还为拳击手Walter Cartier拍摄了记录他一日生活的系列照片,这组照片后来直接演化成了他的导演处女作《搏击之日》。

摄影为库布里克打开了一扇门,然而他最想拍的始终是电影。

极度自信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博弈高手 谋划全局的"片场拿破仑"

28岁的库布里克在《光荣之路》片场,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权威,

仿佛已经是坐在片场宝座上的另一个年轻“拿破仑”。

极度自信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库布里克在片场具有绝对的权威,这种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

在拍摄《杀手》时,联美公司不希望库布里克兼任导演和摄影师,于是请来了好莱坞资深摄影师卢西恩·巴拉德。一个是经验丰富的摄影大咖,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导演,两人经常在摄影上产生分歧,一场传统与非传统的拉锯战由此展开。

有一次,巴拉德故意没有按照库布里克所说的那样去放置镜头。库布里克非常冷静地对巴拉德说:“你要么把摄影机搬回原来的位置,要么就离开这里不用再回来了”。巴拉德沉默了一会,最终妥协了。

虽然库布里克之后的很多作品未必由他亲自摄影,但掌控权永远都在他的手里。他会亲自确认取景器,然后交给摄影师拍摄,在一些移动镜头上库布里克总是亲自上阵。很多曾与其合作的摄影师都忍受不了库布里克的越俎代庖。

与其说他独断专行,不如说库布里克是依靠直觉去拍电影的导演,并且极其自信。即使那时还很年轻,但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库布里克又一次在棋盘前陷入思考,一边在用锐利的目光观察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博弈高手 谋划全局的"片场拿破仑"

自从库布里克的父亲教会他国际象棋,他便不可自拔地迷恋上这种博弈游戏。象棋思维也融入了他的人生和电影。

在他的很多部电影(《杀手》、《洛丽塔》、《2001太空漫游》等)中,都有象棋打酱油的身影。《光荣之路》的一个俯拍镜头中,三名受审士兵在棋盘一般的地板上按照既定路线来回走动,本身便构成了一个棋局。

事实上,库布里克迷恋的绝不仅仅是象棋,而是暗含在这项游戏背后的“权力”、“秩序”以及“谋划”。他热衷战争题材,崇拜拿破仑,如果不做导演他也许应该去做将军。而导演本身就是一种将军的角色,需要合理地调配剧组资源。库布里克经常在拍戏空档花很多时间去思考下一个场景怎么拍,就好像努力去想下一步棋要怎么走。

除此之外,下棋也是库布里克调教演员的手段之一。他喜欢利用拍戏间隙,在棋盘上与演员一决高下,这位聪明绝顶的大导演让很多演员都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同时成功树立起导演的威信,狡猾极了。

无耻混蛋 他让人又爱又恨折磨演员 “好,不错,再来一次!”

《光荣之路》的片场,库布里克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却帅得别有味道。

无耻混蛋 他让人又爱又恨“斯坦利·库布里克是一个极具天赋的混蛋”,这是柯克·道格拉斯的一句名言。

库布里克几乎所有电影都改编自小说,剧本由他和作家、编剧合力编写。库布里克一直把自己的名字作为第一作者放在前面,这让很多合作者都很不爽。拍《斯巴达克斯》时,不曾参与编剧的他甚至提议编剧只署自己的名字,惊呆了一起开会的制作人道格拉斯和Edward Lewis。道格拉斯问他:“在别人的剧本上署自己的名你好意思么?”库布里克非常干脆地答道:“好意思”。

库布里克获得的唯一一个小金人便是《2001太空漫游》的最佳视效奖,然而他只报了自己的名字,几位特效小组成员的名字均没有被刻在奖杯上。

《洛丽塔》上映后,原作者及编剧纳博科夫才发现电影只使用了他的剧本中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作曲家亚历克斯·诺斯直到《2001太空漫游》上映,才知道自己为这部影片创作的长达40多分钟的配乐完全没被采用,差点得抑郁症。库布里克的混蛋事迹还真是不少,对于全神贯注于某项事业的天才而言,也许有时真的会忽略整个世界。

库布里克对于当时只有14岁的《洛丽塔》女主角苏·莱恩非常宽容,

却喜欢“虐待”一些经验丰富的演员。

折磨演员 “好,不错,再来一次!”

和很多电影大师一样,库布里克也非常善于折磨演员。但他绝不是那种在片场乱发脾气骂人的导演,这种低级的手段库布里克从来不屑使用,而他的折磨方式显然更令人头疼。

他总是很有耐心,很有礼貌,会把演员单独叫到一边去小声谈话,他甚至很少给出具体的演技指导,需要演员去猜测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他最常说的便是:“好,不错,再来一次!”,有如咒语一般让人崩溃。

如果你很快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便可逃过一难,如果你总也找不准,就万劫不复。 《闪灵》女主角谢莉·杜瓦尔曾经有一个镜头拍了127条,马尔科姆·麦克道威尔在拍《发条橙》时需要戴上一种外科设备把眼睛撑大,他对库布里克抱怨“眼睛很痛”,库布里克说:“我们继续拍,会多拍你的另一只眼睛。”

库布里克并非片场的独裁者,他也会给演员以很大的自由。他邀请演员参加讨论会,也允许即兴表演。彼得·塞勒斯在《洛丽塔》中的即兴发挥甚至让库布里克特意修改了剧本,《发条橙》中麦克道威尔随口而出的《雨中曲》最终也被采用。

调皮贱客“他的黑色幽默像木炭一样黑 ”自学成才 他几乎无所不能

库布里克化身片场美工,在《奇爱博士》的核弹道具上恶搞地画上洛丽塔的太阳镜,

肆意用性去嘲解政治。

调皮贱客 “他的黑色幽默像木炭一样黑”

库布里克心情好的时候其实很幽默,虽然“他的黑色幽默如同木炭一样黑”(出自麦克道威尔之口)。“他很会讽刺别人,聪明至极,经常尖刻地谈论别人的事情”,库布里克的朋友大卫·沃恩说。

库布里克很喜欢恶作剧,曾经故意让剪辑师剪掉电影《斯巴达克斯》结尾中,斯巴达克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镜头,只出现他的妻子维瑞尼亚举起孩子的镜头。气得主演兼制片人道格拉斯看完直接扔椅子发飙。库布里克在片场纾解压力的方式也很无厘头,会在灯泡和工作人员的鞋子上画色情画。

拍摄《洛丽塔》时,为了不触屏社会大众敏感的道德神经,减少性描写以顺利过审。库布里克故意加入了很多轻松的配乐和幽默的情节,效果还不错。他注定要和登峰造极的讽刺题材相遇,于是《奇爱博士》就这样诞生了。

《2001太空漫游》的片场,库布里克与演员凯尔·杜拉。一束仿佛来自未来的光线映在两人的侧脸,库布里克专注地看着不远的前方,这一刻充满了超现实味道。

自学成才 他几乎无所不能库布里克绝对是自学成才的典范,也了解很多电影以外的事。

他有强大的学霸精神,拍《2001太空漫游》时,库布里克阅读了大量的科幻书籍、文献几乎看遍了此类的科幻电影,还向很多专家学者请教,拍完电影已成专家。为了拍《奇爱博士》,他阅读了46本有关核战的书籍。

除了老本行电影与摄影,他在很多其他领域的造诣也都令人惊奇。库布里克是十足的棒球迷,小时候的梦想曾是做职业棒球手,拍戏时也会抽空在片场打棒球。

他是国际象棋大师,也是扑克牌高手;他钟情打击乐,玩过乐队当过鼓手;他虽然不太敢坐飞机,却拥有飞机驾驶执照;他打得一手好乒乓球,很多演员都是其手下败将;他也曾学习过绘画,对股票投资也很在行;拍处女作《恐惧与欲望》时,库布里克一人兼任了导演、摄影、剪辑、道具、服装、化妆、发型设计、司机……他还给自己的电影做过录音师,设计过海报……这个男人几乎无所不能!

先知色彩 这个男人来自未来完美主义登峰造极的偏执狂

库布里克与演员Wiliam Sylvester在片场的一场“太空漫游”,

他们优雅地享受着手中的烟,画面干净到找不出一丝基情四射的味道。

先知色彩 这个男人来自未来库布里克身上带着一点先知般的色彩。

从《2001太空漫游》开始,他的每一部作品无一不让人们“大开眼戒”。《2001太空漫游》、《奇爱博士》和《发条橙》从科幻、政治和道德三个角度追问着人类的终极未来;《巴里·林登》创造出名留影史的“烛光奇迹”……

他主动肩负起更多颠覆的责任,用无法想象的意志力和决心孤独地走在黑暗的未来边界。他绝不重复自己,也没有人能够重复他。

虽然这些电影如今看来皆已是神一般的经典,但在当时无一不曾遭受过各种非议:《2001太空漫游》试映之后,当场有241人提出抗议,很多著名影评人也称其“无聊、乏味”;库布里克和他的家人甚至因为《发条橙》而受到死亡威胁,影片还在英国被禁……

这个好像来自未来的男人,曾经让我们看到影史上最激进的一场革命,是影史上最富有野心的导演之一。

麦克道威尔抱着一个巨大的生殖器形状的雕塑砸向镜头,库布里克躺在下面掌镜拍摄,有移动镜头的时候库布里克一定要亲自上手才算放心。

完美主义登峰造极的偏执狂任何自称完美主义者的艺术家,在库布里克面前都会无地自容。

只要客观条件允许,库布里克会完全把控每部作品的剧本、摄影、道具、音乐以及剪辑等等,他对任何一处细节都十分在意。

库布里克在拍摄《巴里·林登》时,找到欧洲唯一一家仍然生产18世纪欧洲贵族所

使用的蜂蜡蜡烛的工厂,为了实现完全的烛光照明拍摄,最后还使用了宇航镜头,才终于创造出让库布里克满意的效果。

这种偏执的完美主义经常让一起合作的人头疼不已,摄影师加雷特·布朗曾经打趣说:“如果斯坦利要求瞄准镜的十字对准左鼻孔,那你就绝不能对准右鼻孔。”

爱护动物 库布里克也是猫奴 不修边幅 “这个不错,给我来八件!”

库布里克在《发条橙》的片场一边玩猫一边陷入思考。

爱护动物 库布里克也是猫奴库布里克也是猫奴一枚,家里养了七只猫,还有三只黄金猎犬。他还经常把自己的猫咪带到片场以及剪辑室。

库布里克去爱尔兰拍摄《巴里·林登》时,曾经留下一份长达15页的《照顾动物指南》,其中第三十七条这样写道:“如果弗莱迪和里欧(库布里克的两只猫)打架,那是父子之间的问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它们身上泼水,想办法抓住弗莱迪,把它抱出房间,千万别抓里欧。或者你可以打开门让弗莱迪跑掉,它跑得比里欧快。但是如果实在密闭的空间内,你根本无法将它们分开,只能继续泼水、大叫、上蹿下跳、挥舞衣服让它们分心,想办法分开他们,抓住弗莱迪……”大师对猫的爱和细致入微的观察都已近乎偏执。

斯皮尔伯格在拍《夺宝奇兵》时,曾经被库布里克的小女儿薇薇安投诉剧组虐待蛇类,库布里克后来也去支援女儿,声讨斯皮尔伯格。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两位大导演的关系,照旧一同商量合作《人工智能》。

《发条橙》片场,顶着一头几乎谢顶的乱发,大胡子拉碴的库布里克。

不修边幅 “这个不错,给我来八件!”

库布里克对于影片的视觉效果极为苛刻,对于自己的视觉形象则完全不care。年轻的库布里克在《展望》担任摄影师时,还曾经穿过比较正式的西装,待他成为导演之后,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斯巴达克斯》的导演临时被解雇,制片人柯克·道格拉斯于是找来了库布里克。道格拉斯发现剧组成员都不太待见这位新导演,而原因之一竟是“他很长时间都穿着同样的衣服”。道格拉斯为此特地找来库布里克谈话,第二天库布里克就换了一件新衣服来片场,不过依然穿了很久……

库布里克的妻子克里斯蒂娜经常逼着他去买新衣服,有一次他随便看中了一件便说:“这个不错,给我来八件!”“他看起来总是需要刮胡子和理发,我甚至觉得他不经常洗澡”,一位摄影师对库布里克的不修边幅印象深刻。

就这样,一个眼神深邃的犹太帅小伙儿,最终熬成了从不修剪胡须的谢顶胖子。

克里斯蒂娜 “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懂女人”安雅与薇薇安 作为父亲的库布里克

库布里克把太太克里斯蒂娜抱在怀中,好像上一秒他们还是妙龄女演员和年轻导演,几十年的时光就这样擦肩而过。

克里斯蒂娜 “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懂女人”

库布里克有过三次婚姻,第三任太太克里斯蒂娜与他相伴一生,直到其去世。

克里斯蒂娜和库布里克因为电影《光荣之路》而相识,当时库布里克正在寻找一名德国女演员出演片中唯一的女性角色。“他坐在那里一直看着我,对我微笑,然后就这样43年过去了。”克里斯蒂娜说。

克里斯蒂娜不仅是一名演员,也是出色的画家。《发条橙》中,Alex带队闯入作家的大宅施暴,作为背景的一幅安静闲适的画作就出自其手。

在克里斯蒂娜的眼中,丈夫库布里克是一个“温文尔雅、害羞并且敏感”的人。“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懂女人”,克里斯蒂娜说。两人的组合也堪称经典:他们一静一动,一个是曾被逼参加过纳粹运动的德国女人,另一个则是美国犹太移民。

库布里克死后被葬在了他们一家在英国居住的大宅园内,克里斯蒂娜至今依然生活在那里。

库布里克向小女儿薇薇安展示如何剪辑电影,薇薇安把一只萌萌的小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大导演额头的皱纹里不经意间流出父爱。

安雅与薇薇安 作为父亲的库布里克

库布里克和克里斯蒂娜有两个女儿:安雅和薇薇安,克里斯蒂娜和前夫的女儿Katherina也和他们一起生活。

库布里克对她们疼爱有加,经常以非常自豪的口气谈论着他的女儿们。库布里克的小女儿薇薇安还曾经在《2001:太空漫游》中饰演弗洛伊德博士的女儿。

但即使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会对库布里克爱恨交织,薇薇安认为父亲的强势有时让她们难以忍受,而且很多时候都没能顾及到她们的感受。薇薇安后来加入基督教科学会,她的姐姐安雅则在2009年因病去世。

告诉你我们眼中的库布里克家人:克里斯蒂亚娜·库布里克/简·哈兰

告诉你 我们眼中的库布里克家人:克里斯蒂亚娜·库布里克/简·哈兰

克里斯蒂亚娜·库布里克: 与库布里克相伴43年的妻子

生活中的库布里克“人们可能会很惊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库布里克活的时间要比看上去更长,因为他睡得很少。他年轻的时候每天只睡四小时,后来睡眠时间也没增加多少。所以他的时间都花在阅读上了,而且他有着无穷的好奇心。他什么新闻都看,阅读量非常大,什么消息他都知道。他看上去与世隔绝,事实上他经常在电话上和朋友聊天,了解各种消息。人们杜撰了很多有关他如何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的故事,但正如毕加索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的画作,而不是他的人际关系,在我看来斯坦利最有意思的地方也不在于他一小时开30英里路或是不喜欢和媒体聊天,而在于他的电影。”

库布里克的最后时光“在拍摄最后一部影片《大开眼戒》时,影片的主题让他非常费尽心思。因为在他看来,每一位观众都是吃醋和性幻想方面的专家。但在去世前,库布里克很高兴,因为华纳兄弟的高层和汤姆·克鲁斯、妮可·基德曼在看完成片后告诉他电影非常棒。这份释然对他的身体影响非常大,我觉得他是撑到了影片最终完成,才放手离开的。”

简·哈兰:库布里克四部影片的制片人、克里斯蒂亚娜的弟弟

谈《大开眼戒》“在拍摄汤姆克鲁斯和妮可基德曼在卧室的那场戏时,就连斯坦利也不在场。我们用到了遥控摄像机,斯坦利则在房间外面看显示器。他们在里面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于这两位好莱坞明星来说,这绝对是一次全新体验。因为在他们来英国之前,他们以为只要拍摄18周就可以结束。结果他们拍了24周还没拍完。但在这一年多的拍摄时间里,他们一次也没抱怨过。妮可的独角戏绝对可以在影史留名,她和汤姆·克鲁斯都很喜欢库布里克,因为库布里克会让自己的演员去尝试各种东西。”

谈《人工智能》“许多年前,史蒂芬就曾登门拜访讨论这部电影。两人坐在斯坦利的厨房里,当时斯坦利就画了一张卡,上面写着‘斯坦利·库布里克作品,史蒂芬斯皮尔伯格导演’,以展现这个电影听上去有多棒。但这个愿望并没能实现,后来斯坦利去世了,我意识到《人工智能》很可能就这样永远消失,只有史蒂芬才有权把它拍出来,因为他已经和斯坦利讨论过这部影片。斯坦利设计了一千多张草图、笔记和笔记本,我把这些材料全给了史蒂芬,他根据斯坦利的剧本结构写了一个全新的剧本。我觉得斯坦利知道史蒂芬把《人工智能》拍了出来,一定会很高兴。”

告诉你我们眼中的库布里克合作演员:妮可·基德曼/汤姆·克鲁斯/马修·莫迪恩

告诉你 我们眼中的库布里克合作演员:妮可·基德曼/汤姆·克鲁斯/马修·莫迪恩

马尔科姆·麦克道威尔/杰克·尼科尔森/柯克·道格拉斯

妮可·基德曼:《大开眼界》主演“影片中所有的戏,库布里克都是让它们自然生成的,而不是像其他影片的拍摄那样,你来到片场,要在两小时之内拍完一场戏,然后一切就定死了。和斯坦利合作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会花上几天时间探索一幕戏,然后他会说‘我想要这样’或者‘我喜欢这样’或者‘我要把这个台词改掉’,永远都是一个探索的过程。

我在本片中扮演的角色非常懂得玩弄欲望,斯坦利希望我能把这点表现出来。他不停地说:“再多一点,表现得再强烈一点!”他最喜欢的一句台词根本都不在原剧本里,而是来自和我的对话,他问我“如果一个男人疯狂地迷恋上了你怎么办?你会怎么做?”我摇了摇戴着婚戒的手指说:‘我已经结婚了。’后来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我,斯坦利都会摇摇手指说‘我已经结婚了。’这成了我们之间的私密笑话。”

汤姆·克鲁斯:《大开眼界》主演“斯坦利创造了一个适合他的想法和工作方式的环境,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很有远见,知道如何让每场戏自由发展。他也绝不是那种喜欢指挥、乱提要求的人。我想他知道要完成这些戏需要花许多精力,所以他非常有耐心,也表现得非常理解。他对演员的情绪和肢体表演要求非常高,有时我和妮可会觉得非常不适,但我觉得斯坦利也很理解我们的这种感受。”

马修·莫迪恩:《全金属外壳》主演

“去给他拍戏的时候我才24岁,当时我只知道他在电影界是个大人物,但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他是个传奇。我听说他要拍这部电影,就叫我的经纪人把我的一些电影片段发给华纳兄弟,看看能不能得到试镜的机会。后来我收到了一本直接寄到我家的剧本——他没有通过我的经纪人联系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我家的地址——附带由斯坦利·库布里克亲手写的一张字条:‘你能不能看看我的剧本,考虑下要不要来演我的电影?’

然后我去了伦敦,斯坦利带我参观了他的巨型豪宅。我看到一面墙上摆着两万多盘录像带,全是其他参加这部电影试镜的演员的录像,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得到了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对于一件事情的概念或看法,你很难不受其他人的意见的影响。在很多人的猜测里,斯坦利·库布里克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但为了要完成他想看到的镜头,听到他想听的对白,他必须要创造一个完美的环境。”

告诉你我们眼中的库布里克合作演员:马尔科姆·麦克道威尔/杰克·尼科尔森/柯克·道格拉斯

马尔科姆·麦克道威尔:《发条橙》主演

“要是在中世纪,库布里克肯定是个了不起的攻城将军,因为他会会不停地磨你,你说‘这样可以了吗斯坦利’‘再来一次’‘好的’‘这样可以了吗?斯坦利?’‘再来一次’‘好的’……最后你实在受不了了,你说‘告诉你我受够了!我干嘛要这么好脾气?干脆我来掌镜好了?’然后他突然说‘就是这样,我喜欢这个!’

《发条橙》结尾处张嘴喂食那段戏就是这么出来的,我看着斯坦利,他用手绢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那个有着大段台词的演员很生气自己被晾在了一边,现在也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不是吗?《发条橙》是电影界的分水岭,影史上最伟大的电影之一。我很难向你描述有多少大学生今天还在学校看这个片子,我至今仍能收到大量的来信。几年前他们在好莱坞的埃及剧院放映了一个新版,此前我并没有意识到斯坦利的打光有多出色,虽然工作人员表中的摄影师另有他人,但实际上所有的电影负责摄像机的全是斯坦利。”

柯克·道格拉斯:《光荣之路》《斯巴达克斯》主演

“我和库布里克合作了两部电影,我敢说他从来不觉得演员是对的。我和他有很多争吵,我看了电影《杀手》,印象非常深刻,我很想知道拍这部电影的人是谁。于是我和库布里克见了一面,他拿《光荣之路》的剧本给我看,我便决定我们应该把这部电影拍出来。

在我的帮助下,电影最终开拍了。库布里克很关心演员,很多导演并不真正在乎演员,但像伊利亚·卡赞这样的导演就非常理解演员,彼此关系亲密,他们就能从你身上挖掘出最大潜力。库布里克在这方面是个天才,但他的方法非常不一样。

拍摄《斯巴达克斯》时,我根本不想让安东尼·曼来当导演,但公司坚持要他。电影拍了两周后公司说‘柯克,你说的没错,我们真不该用他。’当时库布里克正和马龙·白兰度拍《独眼龙》,马龙·白兰度把他炒了,于是那个周末我就把库布里克叫来,然后他便开始执导《斯巴达克斯》。

我把库布里克领进片场时,我们正在竞技场中心拍一幕打戏,劳伦斯奥利弗穿着戏服,Peter Lawton、 Charles Laughton 、Peter Ustinov 和Jean Simmons全站在那儿,我们抬头看着站在楼厅上的他们,当时斯坦利大概27岁,穿得跟小孩子似的,我说‘这就是你们的新导演。’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开玩笑。”

杰克·尼科尔森:《 闪灵》主演“《闪灵》是我拍过最痛苦的电影之一,因为拍摄过程太艰难了。正式开拍前我和他说:斯坦利,我知道你一个镜头喜欢反复拍,我只想告诉你当你一个镜头拍到第60次时,我会想‘第61个镜头应该会更好!’后来我就后悔了,但他是在追求他所希望的最佳镜头。他构想好了一切。也许他被认为是史上最苛刻的电影人之一,但我喜欢的正是他不到满意决不罢休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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