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漫的“春天”还有多远？
2016-07-14 08:00:02 来源：时光网
2016年7月10日，是《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上映一周年，也是被寄予新国漫接棒之作的《大鱼海棠》上映第二日。一边是“大圣”粉丝们自发地在网络上发起周年纪念活动，另一边，花式吐槽《大鱼海棠》正在愈演愈烈。同为国产动画电影，待遇天地之别。
与《大圣归来》导演田晓鹏闷声不响8年制作，一朝“横空出世”不同的是，《大鱼海棠》从创作之初，就获得了太多注目，“12年磨一剑”的制作长跑也吊足了观众胃口。起点太高，一朝崩盘，负面口碑如山呼海啸。在上，《大鱼海棠》从上映前的8分如今已经跌至6.6分，对影片剧情“愚蠢”的批判也仍在持续爆发。
《大鱼海棠》是梁旋和张春两位清华学子的导演处女作，从一个flash短片到如今登上大银幕的长片动画，经历了12年的筹备和制作，这其中，除了团队本身的经验缺乏，最显见的因素，是中国动画行业整体投资回收循环系统的不成熟，以及制作环节的人才不到位。但在当时，短片惊艳了还只能靠日韩和欧美动画补血的中国网友，他们就像电影中的“椿”一样，盼望着小鱼能够长成大鱼，完成自己的生命建构。
在这12年里，有人不断关注着这个团队的进展和变化，有人甚至想加入这个团队为这部动画电影出点力，也有人用投资的方式参与众筹，希望帮它一把。漫长的时间线和不断与观众互动的情感发酵，对很多人来说，《大鱼海棠》已经成为了他们青春的一部分。
不过，当《大鱼海棠》在今年7月8日终于迎来了上映，故事本身的短板却令到它当年的那些忠实拥趸们，发出了另一种声音：唱衰。狗血、空洞、玛丽苏、绿茶婊...对于这部电影剧情拿着放大镜抽丝剥茧式的批判，在中国动画行业里实属罕见。
而它的幕后故事：频繁跳票无信诺、高举国漫大旗太狂妄、12年卖惨打情怀牌、抄袭宫崎骏、制作外包血统不纯、2D手绘动画以3D转制上映有圈钱之嫌等种种罪状，也成了《大鱼海棠》负面口碑的某种“佐证”。
尽管这部电影只是两位新人创作者天赋与局限的共同作用产物。尽管影片上映两日的时候，票房就已经突破了2亿，在国产动画的范畴里，再造了一个里程碑的数字，尽管从国产动画的制作角度来说，《大鱼海棠》的制作水准也可圈可点。而它在中国动画行业里，多少也带来新国漫IP开发商业模式探索的积极意义。但在风口浪尖上，这些似乎已经变得不太重要。
在接受专访时，有关故事创作上的不成熟、项目管理上的经验缺乏、情商与公关能力的薄弱，以及狂妄“代言”国漫所导致的来自外部的强烈反弹...梁旋和张春两位导演对于坊间种种质疑有他们自己的解释。而面对《大鱼海棠》遭遇的口诛笔伐，接受采访的不少动画业内人士也有疑问：这部电影固然有不足，但就真的如此“罪大恶极”？
从2004年到2016年，中国电影票房总收入从15亿飞奔向440亿，期间，国产动画电影的发展也经历着从破亿难到近10亿的惊人数字，从无人问津到热钱扎堆的行业演变。《大鱼海棠》所代表的新国漫就像是靠在岸边，一直在做准备的小船，风来了，它终于可以开始远行了，但它或许没有预料到，这场风浪要比它想象的猛烈得多。
《大鱼海棠》的“七宗罪”罪状一：故事？情节狗血，漏洞百出
很多人吐槽《大鱼海棠》剧情像韩剧
似乎每个人对《大鱼海棠》的故事都有着不同的理解，坐在面前的导演兼编剧梁旋掰着手指跟我们细数，“有人会理解成是一个绿茶婊的故事，有人说是韩剧里三角恋的狗血故事，还有人说干脆就叫《备胎传奇》吧。”简单来说，梁旋统计的这些声音，它们有个统一的出口：尴尬！烂片！
梁旋回忆，“在试映期间，也有老年人看，他们会觉得是个哲理故事，年纪小一点15岁左右的孩子在电影里看到的是友谊，单纯的为朋友守护的故事。”他试图用“每个人的生活经验不一样”为目前的负面评价做出合理的解释。
很多人问他，“你觉得你写的这个三角恋故事，能撑得起你建构的宏大世界观吗？”“为什么不能？”梁旋反问，“三个人物是经典的戏剧构架，在有限的篇幅里我们不可能展开每个细节和角色，只有让观众所有的情感集中在主角彼此守护这一个点上，才能达到最终的情感爆发。“
关于《大鱼海棠》的故事起源，早在坊间流传多年——梁旋的两个梦。第一个梦关于一条小鱼变成大鱼，小池塘容不下它，它又不想待在宿命的大海里，一心想飞天。第二个梦是梁旋梦到自己赤身裸体与一群鱼悠游在海里。
梁旋觉得，《大鱼海棠》首先是个励志故事，其次才是个情感故事 这些冥冥中的“直觉”似乎也映照着梁旋自己的命运，从清华退学，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追梦动画，伤透了母亲的心。很多年以后，梁旋对此的总结是：“就像椿一样，一个善念付出很多代价，但她最终是要靠自己，去承担这些代价”，一个感性的解释。
在梁旋看来，《大鱼海棠》首先是个励志故事，其次是个情感故事，“一个小女孩付出一切把大鱼送回家。守护值得我们守护的东西，是我们做这个电影的初衷。”
至于那些电影里主人公任性的不顾族人死活、三观不正的槽点，梁旋将此总结为：“人在选择一些事情时，是会伤害到别人的，但人又无法预计自己做出选择时，会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故事里的逻辑漏洞和种种不明所以，梁旋也告诉我们，为每个人物写了几万字的小传，限于篇幅无法展开，只露出冰山一角，希望将笔墨更多放在三个主角之间关系上。而从电影结尾来看，确实有续集迹象。
与花样百出的民间吐槽比起来，圈里人面对《大鱼海棠》的态度显得冷静得多。《十万个冷笑话》导演卢恒宇最近很烦恼，因为同为国产动画电影人的他，成天被人追问对于《大鱼海棠》的看法。卢恒宇也并不避讳：“喜欢画面，对故事无感，不喜女主三观。”但他也明白，“《大鱼》有槽点，哪部片没有？”《姜子牙》的美术总监也认为，从自己做动画的经验来看，深知《大鱼海棠》的音画效果做到如今这个程度有多么不容易，“故事虽然不好，也不至于被批评成这样。”
梁旋与张春告诉记者，他们接受所有来自观众的批评，确实如他们所言，多数骂声的情感来源，都是关心。“哪怕《大鱼海棠》有很多青涩、不成熟的地方，但这是我们到现在为止，做的最好的作品。所有的缺憾，都会留待下一部作品里改进。”
卢恒宇以自己的《十万个冷笑话》为例，对比《大鱼海棠》遭遇的“故事糟烂，画面再好有什么用”的差评，他笑说：“跟《大鱼》相反，当时大家说《十冷》是画面烂的一塌糊涂，故事讲得再搞笑又有什么用？”
罪状二：神坑？频繁跳票、言而无信涮网友
梁旋和张春为《大鱼海棠》宣布档期 《大鱼海棠》在民间有两个著名的标签“神坑”、“跳票王”，从密切关注《大鱼海棠》筹备制作发展史的动画迷处，我们也了解到，这部动画电影从2004年的一个7分钟flash短片到如今105分钟长片，经历了12年的时间，期间因为在定档误会上，引发的多次 “言而无信“，让网友失望乃至反感。
梁旋和张春如今回头看这些情绪，也会反思，“我们原本可以做得更好，当时没有公关团队，重心放在创作上，无法预计事态发展成这样，如果当时我们开个正式的发布会，跟大家讲清楚营销号的误传这些来龙去脉，大家会更理解。”
12年的拖沓节奏和不断跳票必然频繁招“黑”，但在这份节奏里，多少也可管窥当时中国动画电影大环境的恶劣，以及多年来不曾改变的专业人才的缺乏难题。梁旋回忆，12年前他与张春打算做动画的时候，还是两个门外汉，有的仅仅是一腔热爱和冲动，以及手中那个短片雏形，“从0开始，从剧本到整个视觉呈现，技术和团队的组建，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艰难的。”
梁旋也坦诚自己在剧本创作上的青涩，“当时整个动画行业环境不好，在市场上我们也找不到能够一起来合作的动画电影编剧，只能靠自己，所以我是自学写剧本，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2010年初才完成剧本第一稿。”期间，他也曾想过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找过《悟空传》的作者今何在，也寻过当时以《风声》惊艳到他的陈国富，但除了从陈国富处得到几页纸的意见之外，参与编剧的事儿还是不了了之了。
《大鱼海棠》的众多粉丝们 中国动画行业的人才断层成了他们电影路上的大难题，尤其在中期制作过程中，他们发现，要找到符合标准的，成熟，有经验的制作人才非常困难，“因为太久没有好的动画电影让那些人才去锻炼自己了，人才是通过不断锻炼，才能成长的，所以我们费了很长时间才组建起彼岸天的团队，带领大家一起完成《大鱼海棠》。”
很快，他们发现一腔热血根本不够，电影制作所需的500万美金预算才是更大的难题，尤其对于新人团队来说，想让资方相信他们在没有任何大IP的基础上，仅仅凭借一个短片就能改编出一部卖座的动画电影，简直天方夜谭。
当时是2010年，中国电影市场最卖座的国产动画电影，是票房破亿的《喜羊羊与灰太狼之虎虎生威》，就连周星驰的动画电影《长江七号爱地球》也只能卖1701万，资本对于动画电影的认识还处在“给孩子看的”阶段。《大鱼海棠》在融资中困难重重。
一直到2013年中旬，整个电影市场票房上扬，更多机会涌现，《大鱼海棠》在网络上发起的众筹事件，引起多位明星及光线影业的注意，才最终与当时处于上升期欲在电影行业里大展拳脚的光线影业结成合作。在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的商业嗅觉里，《大鱼海棠》这些年积累的关注度已经证实它会是个有潜力的IP。
罪状三：卖惨？12年磨一剑，情怀大过天
《大鱼海棠》的12年筹备制作被视作是“卖惨” “就是不喜欢它，就是恶心它炒情怀”，一位《大鱼海棠》的观众愤愤地这么说道。这位观众的情绪并不是孤例，《大鱼海棠》“12年磨一剑”的宣传语被很多人视作是一种消费情怀的“卖惨“表现。毕竟在这些年一次又一次的“还电影票”热潮下，“情怀”这个词早已被消费过度。
在接受采访时，张春也承认：所谓的12年有点“虚”，“真正筹备制作是跟国外开发一部动画电影差不多的6-8年时间，前期大部分还是在寻找资金，认为我们真的在制作上耗了12年，那是误解。”
或者拿同为新国漫代表的《大圣归来》做一下对比，这种情绪会更明晰。在去年暑期档之前，《大圣归来》默默无闻，谈起这部动画电影，不少人的反应是：“听都没听过，又是消费《西游记》，什么鬼，肯定没票房。”
随后，同档期的《小时代4》与《栀子花开》引发观众报复性观影，而《大圣归来》本身的制作水准与口碑也在慢慢发酵，这份没有期待值的惊艳，也催生了“自来水“成群结队而来，他们津津乐道于导演田晓鹏的8年努力，为国漫争气，最终《大圣归来》以近10亿的票房，成为不折不扣的黑马。
拔高了观众期待，遭遇反弹在所难免 与石头里蹦出来的“大圣“不同，《大鱼海棠》从上映之初，有关它“12年磨一剑”的情怀牌已经被反复提及，再加上“年年跳票”的误会，种种电影之外的“花边”，让这部电影在他的核心受众处好感度已经降至冰点。
用一位网友的话来说，就是“做了再说的精神，才值得佩服”。而《大鱼》用12年这个高度把观众的期待过度拔高，这些特殊性也无形中放大了影片在故事上的短板，让大伙儿火力集中地猛攻，全然不顾这部作品在新国漫体系里所带来的进步和积极意义。
罪状四：抄袭？你是宫崎骏派来的救兵吗！
影片被质疑抄袭宫崎骏作品 中国动画行业里的年轻创作者们，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说，丝毫没有受过日本动画、尤其是宫崎骏的影响。这种深入骨髓的影响也多少体现在他们呈现出来的创作中。但受启发和抄袭又是两码事儿，而《大鱼海棠》因为人设画风上的这种“遗传”，让人解读出了抄袭的痕迹。但是这个“锅”，两位导演表示：“不背”。
在梁旋看来，宫崎骏的作品，追求手绘的质感，是一种欣赏的美，而不是进入到一个梦境的美，这与《大鱼海棠》恰恰相反，“《大鱼海棠》更偏向于很多的真人电影，注重光影，用浓郁的色彩和光进行对比，让观众觉得好像进入一场梦境一样，所以大家会看到《大鱼海棠》里面有非常浓郁的色彩表现，跟宫崎骏不太一样，宫崎骏更追求清新、优美的场面。”作为美术总监的张春将《大鱼海棠》的美术风格称作是一种“神秘感”和“厚重感”，而宫崎骏的追求在他看来，更显童真。
与其说借鉴日本文化，梁旋和张春更愿意将之理解为：日本文化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古中国，他们有从古中国的文化里借鉴非常多的东西，发酵成日本文化的一套体系。
梁旋认为日本很多文化来自于中国 “日本动画产业太发达，大家看了很多日本动画片，所以很多人第一反应，视觉影像都是从日本甚至西方动画来，而中国太久没有这样完全原汁原味的动画电影风格出现，《大圣归来》算是，更早的时候我们只能追溯到《宝莲灯》，所以观众会觉得很相似，实际上有很多灵感是我们的同源，因为都来自于中国。”
他们更愿意将自己的创作影响解释为《哪吒闹海》和《 大闹天宫》这样的中国动画作品。梁旋谈到自己学习庄子的意境，而张春从《山海经》、《搜神记》、《女蜗补天》等典故里，获得对于怪物角色的灵感描摹，结合自己生活周围的环境感受，进行创新、改编和融合。
罪状五：血统？制作外包韩国，音乐外包日本
《大鱼海棠》有部分制作外包韩国 在《大鱼海棠》所谓的“国漫”标签里，最令它尴尬也是备受质疑的部分，来自于在制作环节中的“外包”举措。音乐由日本作曲家吉田洁制作，部分制作环节经证实外包给韩国Studio Mir来制作。在很多人看来，打着新国漫大旗的《大鱼海棠》，肩负着中国动画电影崛起的使命，却被扒出并非纯正中国制造，很多人感觉“受骗了”。
梁旋和张春也向记者坦陈，《大鱼海棠》的整个制作跟多数动画一样，分为前中后期，中期绝大部分工作，包括所有的场景，上色，合成，以及后期工作都是中国团队完成。只有中期的原画和中间画两个环节，是与韩国公司合作完成，这家公司曾与梦工厂有过多年合作，是韩国品质最好的公司。
《大鱼海棠》幕后的一位分镜师也透露，影片所有前期以及分镜设计是内部制作，原动画方面，部分场次内部，部分场次外包，最终原动画的修改内部执行。在微博上，有不少网友纠结于“外包的百分比”，不断寻求她的解释，这位分镜师无奈表示：“双方在创作过程中，有无数次的互相沟通、反复来回协调修改，在这个过程中很难去计算工作量的百分比，也没有人想要去计算这个东西。”而且在她看来，这在动画行业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记者也向一些动画行业的专家了解到，一部动画的核心部分是美术风格、人设、分镜、编剧、导演。美国和日本就是掌握了前端，其他中低端都是外包中国和韩国。换句话说，只要“大脑”环节，前期创作的原画和分镜稿是国产，中间画谁画其实无所谓。
外包制作在美国日本都是常态 宫崎骏的动画也不是每格都是他亲自画，其中《千与千寻》在当年为了赶上映档期，就曾有环节外包给韩国动画工作室D.R. Digital来制作。而已故的日本知名动画导演今敏的作品，也常常外包给韩国团队去完成。就连备受追捧的“新国漫”代表《大圣归来》，在制作后期，也不乏国内外包团队的介入，但他们并未受到“血统”质疑。在动画、漫画乃至电影电视剧这个层面，分镜稿才是最重要、最核心、最能代表创作的东西。
梁旋觉得，大家在带着偏见，去看待这件事情，“我们理解的国漫是纯正的中国故事主创，纯正的中国主创制作团队，部分环节外包，这不妨碍《大鱼海棠》成为一个中国故事。我们的音乐是在日本做的，音效是在香港做的，后期的转制3D是在台湾做的，但是《大鱼海棠》它一定是一个中国的作品。”
罪状六：情商？挤兑同行，狂言30年没好作品
梁旋可能没想到自己当年一句年少轻狂的话，会波及到自己作品 2013年，梁旋在互联网上为《大鱼海棠》发起众筹，并写下了一封信，其中他写到：“中国已经近30年没有好的动画电影出现了，我希望我们的下一代有好作品可看！”他希望自己的《大鱼海棠》能接住老一辈中国动画人的棒，成为一部对于中国动画来说，里程碑式的作品，一个美好的愿景。但这句话被很多人解读出的“言下之意”是——挤兑同行，狂妄自大。
在很多人看来，梁旋说的这句话如果是一个履历上充满功勋的人来说，大家也服气，但《大鱼海棠》还没有被制作出来的时候，梁旋只不过是个动画新人。有位动画圈里人告诉记者，“梁旋的口出狂言，直接给所有动画同行心里埋下根刺，虽然有些人心里不说，但总归是不舒服的。”
而主创的“情商”也直接影响到《大鱼海棠》，影片在上映之后因故事短板造成的口诛笔伐中，多少与前期的“自我拔高”脱不开关系，有网友就不无讽刺地说道：“你要是说自己是一部普通的动画电影，或许也没那么多问题，可人家要拯救国漫啊。”
现在回头看当时的“口出狂言”，梁旋觉得自己遭遇了“误读”，“现在我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因为那是我最虚弱和困难的时候，反而会说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我们真的是渴望一个好的动画电影出来，所以我们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要做一部这样的作品，那是我们内心深处真实的愿望。”
他们都觉得大家反映太激烈了 在张春看来，“每个人都有表述方式，梁旋有表达自己声音的权利，如果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看到他觉得好看的动画电影，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只有《哪吒脑海》和《大闹天宫》那个时代的作品达到这个标准，其他片子确实没有达到，一直到《大圣归来》出来，大家对它评价是非常好的，我在2013年说这个话，事实上并没有错误”，梁旋补充道，不过，他话锋一转，“从情感上来说，我应该说的更委婉一点。”他们不解的是：“大家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
罪状七：转制？二维手绘3D上映，圈钱之举
在今年4月，《大鱼海棠》的定档发布会上，给网友的热切期盼泼了一盆冷水的消息是：影片将以3D格式面向市场，这让很多人质疑：明明只是一部二维手绘的动画，何须转制3D？在大家看来，这是明显的圈钱之举。
《大鱼海棠》转制3D惹争议梁旋和张春最开始在面对发行方光线传媒的建议时，也是有所疑虑的，他们担心的观众情绪跟现状并无出入——“骗钱”，那时的他们也觉得2D有其本身的美感。之后是否迫于资方压力，两位导演并未表明，但他们在接受过影片的3D测试后，表示自己被效果震撼，“跟我们创作初衷营造梦的氛围很搭。因为影片有许多大场景和景深的效果，非常适合3D体现。”
除了认定3D是呈现《大鱼海棠》世界最好手段的理论之外，梁旋也表明，“中国盗版太严重，我们这样一个关注度的电影可能第二天盗版就满天飞了，3D的东西盗版起来相对难一些。”
观众对于3D转制的激烈反弹，在梁旋看来更多是一种偏见，“如果我们没有去尝试，根本不知道2D动画片虽然是平面的，但转成3D后景深感是非常棒的”，他们有些兴奋地告诉记者，“连宫崎骏都对转制3D的技术感兴趣，他都希望能看下《大鱼海棠》。吉卜力正在问我们，想看下我们转制的技术怎样，他们也想把他们的二维片转成3D。”
《大鱼海棠》就真的没点积极意义？——新国漫之路的“悲壮”探索——
7月份最热闹的话题是什么？《大鱼海棠》是好还是不好。距离《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上映一年之后，又一部“爆款”新国漫诞生了。
所谓新国漫，或许可以以《大圣归来》《小门神》《大鱼海棠》作为代表，它们皆出自新一代年轻创作者之手，有意识地去挖掘中国传统文化特点，在断层的中国动画制作环境里通过实战，重新建立整个动画工业的流程体系，除了怀抱着提升受众天花板的野心，它们也在商业模式上做出更多积极的尝试。
《大鱼海棠》电影本身及幕后故事虽然都饱经诟病，但它所引发的全民讨论，甚至盖过了同档期的警匪大片《寒战2》和明星粉丝电影《致青春2》，成为整个暑期档，或许也是整个2016年的电影圈“大事件”。国产动画电影在成年主流观众中得到这样的关注度与话语权，是前所未有的。
当然，这偶发的动画热也引发我们思考，国产动画发展多年，为何还是只有“黑马”？为何大部分国产动画还一直处于抄袭、山寨、幼稚病、没有好故事、价值崩坏的怪圈里？《大圣归来》之后的国产动画电影市场为何没有迅速被盘活，而是再度进入疲软状态？断层二三十年的中国动画工业要如何重新建立起来？面对好莱坞和日本动画，我们何时才能有底气，恢复上世纪由《大闹天宫》所带来的民族自豪感？
无论是《大圣归来》，还是《大鱼海棠》，在某种程度上都提供了以点窥面的视角，当评论体系对《大鱼海棠》展现出一种怒其不争的“捶打”时，当《大圣归来》的8年蛰伏和《大鱼海棠》的12年磨一剑成为见怪不怪的常态时，也侧面辐射出整个中国动画产业的问题所在，从创意源头，到剧本创作，从人才培养到流程建立，从资源整合到回收体系，《大鱼海棠》之后的新国漫之路到底该怎么走？
我们也借此契机采访了动画导演、学者、研究者等一批业内人士，他们更愿意从另一个角度去展望，有关《大圣归来》《小门神》《大鱼海棠》这些国产动画电影为整个新国漫体系带来的探索和价值。
新国漫有了做中国内容的自信
在《大圣归来》诞生之前，有媒体曾做过一项调查发现，令人印象最深的国产动画片中，排名前三的分别是《大闹天宫》、《葫芦兄弟》和《黑猫警长》，其次是《阿凡提》《哪吒闹海》《三毛流浪记》《小蝌蚪找妈妈》《猴子捞月》，而近年来市场上流通的动画片几乎无一入选， 受访者普遍认为，还是以前的国产动画片更吸引人。
这样的结果并不令人意外，即便是现在谈起中国动画电影，最荣耀的时刻还是不得不追溯到上海美影厂时代，就连备受推崇的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早年也是带着朝圣的心情拜访过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那时候的创作者将传统民族文化的艺术精粹，通过动画技术焕发出新的魅力。反观今天的动画创作，恰恰丢掉了这个传统，一味模仿日韩和欧美的动画片风格，面目变得模糊难辨。
不过，这个现象似乎正在新一代中国动画人的努力下悄然改变。无论是《大圣归来》还是《小门神》《大鱼海棠》中，都不乏对中国元素的大量运用，也对中国动画如何建立自己的思想和艺术体系做出探索。或许，经历了三十年的断层后，新国漫有望对民族性做出真正意义上的继承。
冯毓嵩（杭州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中心艺术总监，动画导演）——重在故事精髓和普世价值，而非“中国文化”标签
“我们以前在动画创作上，一直被诟病运用古典题材，很多人觉得太说教，而且大家对中国文化不熟悉，不熟悉就不愿意去了解和继承，然后就恶性循环地回到低幼的给儿童看的动画。其实中国文化并没有不好，关键看你怎么做，你是真正把故事精髓和普世价值拿来用，还是仅仅用作标签，故意把自己装作很深奥的样子，我们现在很多国产动画就有这个问题存在。但对于新一代的动画人来说，还有意识要在中国古典文化里面找题材，是有民族心的体现，他们还是有野心，想要区别于国外的全盘西化，体现中国文化价值。“
曹小卉（北京电影学院中国动画研究院副院长）——追求传统也要考虑社会进步观众审美的变化
新国漫懂得追求民族性 “我们新一代的动画人尝试民族化，他们想把自己对传统的认识，和现代观众对审美的追求、娱乐需求、市场票房结合起来，这件事他们做的不够好。他们还是比较纠结，又想有艺术追求，又想有票房。一想票房就想着要往美国和日本动画方向去靠，一想艺术追求，就想着往上海美影的风格上去走。我认为当然要追求中国自己的民族风格，但同时也要考虑到整个社会在进步，观众审美在变化，民族化是根本的，而现代化是在民族化基础上一个阶段性的东西。过去有人说戴铁郎的《黑猫警长》是模仿国外，戴铁郎说：过200年，没有一个人会说这不是中国动画。认识到和有能力去做好，这中间是有段差距的。”
关中阿福（《中国文化报》特约撰稿、资深动画研究学者）——新国漫在剧情和画面上都是很中国的
“多少年来，动画业界一直讨论民族性与世界性的问题，结果，机械传承的被诟病 ，一味日美向的又被狂吐槽，很让人迷茫。而像《大圣归来》和《大鱼海棠》这样的新国漫，至少在民族性方面进行了非常有益的探索。具体来说，不管剧情怎么样，大家至少觉得画面是美的，且是一种中国美。不管剧情怎么样，古代的这些东西运用的究竟如何，可能仁者见仁，但至少都会承认，这些故事还是很中国的。也就是说，在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上，是有积极意义的。”
高薇华（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院长助理、动画电影《我的师父姜子牙》导演）——开始有了要做中国内容动画的自信
“《大圣归来》之后，无论是《小门神》还是《大鱼海棠》都是在有意识地运用中国的文化元素，融合在自己的故事中，也在尝试寻找一种中国动画语言和表演方式。尽管有大家觉得不完美的地方，但这是发展必经阶段。好的地方是，大家开始慢慢有这种自信，要做自己中国的内容，至于做到什么程度，那是结果，这个过程是看得到的。”
新国漫尝试集结、磨合、建立稳定制作体系
很多人可能还记得，《大圣归来》斩获近10亿高票房后，导演田晓鹏自我分析的一句话：“片子做得一般，票房好是搭了大家对于国产动画感情的顺风车。”
田晓鹏明白，除了作品本身的品质之外，很大一部分人对于《大圣归来》的感情投射，是来自于田晓鹏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自筹经费8年磨一剑，为国漫争气的热血沸腾。
行业人才缺失 但那些被外人称赞的多年如一日的坚持，在当事人自己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因为他们都明白，在成熟的工业系统里，本不该“拖沓”至此。而时间都去哪儿了？都在制作人才和流程从无到有的建设里流逝了。《大鱼海棠》的导演梁旋也记得，在影片前期招募制作团队时，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有才华的未必有经验，有经验的未必有才华。”
在很多资深动画人看来，中国动画产业从前期策划、制作到中期传播，到后期与其周边产品的开发，都缺少相应的人才配置，更不要说科学的监控体系。更严重的是每个环节没有形成很好的对接，脱节严重，造成动画产业整个产业链的断层，这才是阻碍国产动画发展的绊脚石。
具体到当下热门的《大鱼海棠》上来，它尽管在剧本创作、制作外包和打情怀牌上饱受诟病，但大多数身处在行业内的动画人对此都能表示理解：“大家多少都有些被动无奈，工业环境这种事，急不来。”
曹小卉（北京电影学院中国动画研究院副院长）——动画行业人才匮乏因为恶性循环 “我们的主流创作群体，大多数没有进入动画领域，不仅仅我们现在诟病的动画编剧水准不及格，各个工种都有这样的情况。这也是中国动画发展的恶性循环，因为它发展的不够好，高质人才都没有介入，没有介入，质量自然就上不去。我觉得资本要有远见卓识，真要想发展动画产业，这种投入就要跟种树一样慢慢来，《大圣归来》做了8年，《大鱼海棠》做了12年，它们无论如何还是要比其他很多动画电影优秀。大部分的时候，资本恨不得你一年做两部，2011年的动画制作时长达到了26万分钟最高分，之后逐渐下降，2015年下降到13万分钟，跟2008年持平，这说明什么？产量少了，开始关注质量了，也正是对质量的关注，让很多浑水摸鱼的公司退出了，这是历史进程里的必然过程，会逐渐好起来的。“
关中阿福（《中国文化报》特约撰稿、资深动画研究学者）——制作外包很正常，中国缺成熟工业体系和流程控制
《大鱼海棠》的众筹人字幕 “不管你是不是电影院观众，恐怕国人对于好莱坞电影片尾那冗长到令人发指的滚动字幕都有深刻印象。今天，我们在《大鱼海棠》的片尾也看到了多屏的滚动字幕。两者表象貌似相同的背后，区别只在于，前者代表了一个成熟的工业体系，而后者是十二年来动画人和动画粉在情怀力量推动下的辛勤求索。对在两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运行系统下生产出来的商品，进行简单的横向对比，就会造成现在很拧巴的局面。
好莱坞有分工极细的小特效工作室，有专做瀑布，专做水滴，做毛发，或者火焰为专长，也就是说，好莱坞不仅要把动画片外包，而且是分包，二道三道的包。这确保了在各个细节的精致与细腻，是成熟工业的体现。但是我们的国产动画外包为什么会受质疑会被叶柄会被吐槽？因为我们没有成熟的工业，没有流程控制，这就导致了，我们既不知道找谁帮忙，或者说，不知道谁才是我们真正需要找的人。外包制作从来不是问题，且是方向与趋势，问题在于我们如果没有流程管理，那么，外包的品质很难得到保障，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高薇华（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院长助理、动画电影《我的师父姜子牙》导演）——中国动画断层20年，工业体系需要一部部作品磨合
“从1990年代到2010年，中国动画人没多少创作过大银幕动画电影的，2009年陆续到2016年，最近六七年，中国动画电影类型才在大银幕出现。而其中能称得上是高品质电影语言和制作水准的，也就是《大圣归来》，它是真正用电影的语言在讲故事。《大鱼海棠》也是一部电影品质的作品。但再怎么说，也只是短暂的六七年时间，对于新国漫来说，还在起步阶段。中国动画经历了20年断层，包括制作团队和工业体系，都是最近几年通过一部部电影集结起来的人才，都还在建立过程中。无论是前期创作团队，还是中后期制作团队，都是需要一部部电影磨合，形成稳定的制作体系，问题是大家都在路上。“
好故事和价值观才是新国漫的根本
好莱坞电影价值观非常明确，弱者战胜强者，美国人拯救世界，这个价值观存在时间很长了，但屡试不爽。学习好莱坞的流水线生产可以通过时间积累经验，问题是怎么能在这个流水线中把文化和价值观一以贯之，这是工业自己生产不了的，也是新国漫最需要去思考和追求的。
关中阿福（《中国文化报》特约撰稿、资深动画研究学者）——不仅是动画圈，整个电影行业优秀编剧都匮乏 “我们常吐槽新国漫没有好故事，那是因为没有好的动画编剧，但首先应该是创意，然后才是编剧，现在大家在潜意识中把编剧和创意划等号了。在国外，好莱坞编剧是一个职业，是一个可以量化的，熟练的工种。他们创作前期需要有创意团队来架构整个世界观，理清楚脉络走向，这一点咱们国内还处于混沌期。好莱坞有所谓的‘绿灯计划’，这个系统是开放的，很多项目的创意都可以接受这个系统的检验，甚至可以通过这个系统修正磨合。最后才是一个可以‘上会’的项目。这个项目如果得到投资人的批准，导演镜头语言的剧本创作才会开始。 优秀的编剧人才稀缺 其实在中国不仅仅是动画编剧匮乏，而是整个中国影视剧都面临编剧荒的问题，只是动画电影显得格外突出。真人电影和电视剧，现在绝大多数是一种IP向改编，小说天然有一定剧本层面的优势。在中国，如果你学习日本的路线，由于中国没有日本那样全民漫画粉的雄厚基础，也就没什么可供改编的优秀漫画。那就得自己原创，所以这对编剧的功力的拷问，远胜真人影视剧。如果是学习美国的创作方向，虽然确实美国主要以原创为主，但美国有强大的创意团队存在。这个账，在好莱坞，从来没有简单的算到编剧头上。” 冯毓嵩（杭州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中心艺术总监，动画导演） ——故事可以以小见大，不要总想着搞传世大作 “《大圣归来》和《大鱼海棠》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技术完全没问题，至少证明了有人可以做到相当水平的，完全就是剧本的问题。我们当年有过好的编导和辉煌。希望现在的年轻一代创作者心理压力别太大，不是一定要搞个传世的作品，《小蝌蚪找妈妈》好不好？只是一个儿童读物，但是它里头道出了哲学真实，以小见大。剧本不在于要搞个传世大戏。我们还是有可能性的，宫崎骏曾经带着崇拜的心情到上美厂来参观，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原画师，我们不要一味地妄自菲薄。”
曹小卉（北京电影学院中国动画研究院副院长）——创作上缺乏有高度的领军人物
“中国观众很喜欢《疯狂动物城》这部动画，它其实讲的是一个草根女孩进入以男性为代表的领域，要做出成绩很不容易，但贴条并不妨碍她最后做出了英雄业绩。当我们还在简单追求英雄主义时，好莱坞动画已经更关注普通人身上的东西。中国的价值观里喜欢追求‘鱼跃龙门’，十年寒窗是为了一朝成名成了皇帝成了神，目的是要成功，这跟好莱坞的价值观很不一样。除了价值观本身的问题，我们在培养人才时看重技术，不够重视文化艺术水准，综合素质低，对于很多问题没从创作审美层面研究。
中国动画行业缺大师 另外，中国动画创作，最大的问题是缺大师。这么多年我们在努力，但是‘战国时代群雄并起’，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出一个领军人物，这就说明我们青黄不接。对于以上海美影厂为代表的民族动画，我们已经渐行渐远，大家对中国的东西不太熟悉，年轻人因为不太熟悉就不太喜爱，不太喜爱就不愿意去继承，很多人都是号称自己是看着日本动漫长大的。我们现在还处在模仿追风的阶段，更不用说很多老板的认识决定了创作者的水平。
而大师就会起到一个纠正和带头的作用，大师首先要有一定的社会知识，自然科学知识，对于很多问题的认识上有一个高的层次，不仅仅放在动画创作本身，需要是个杂家。大师并不是五六十岁才会有的，五六十岁可以总结，但是他的艺术思维方式，敏感度又差了。曹禺写《日出》时才26岁，没有大师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这些年的教育不够成功，注重动画产业本身，关于动画产业的理论、创作的理论无数，太空了，舍本逐末。”
新国漫商业开发仍有巨大空间
王长田（光线传媒总裁，动画电影《大鱼海棠》出品人）——投资从IP源头到衍生产品整个产业链
光线彩条屋将会继续“国漫风” “光线旗下的彩条屋动漫品牌投资了包括十月文化、彼岸天等在内的多家公司，横跨三维动画、二维动画、漫画、游戏、国外版权等，从IP源头到作品创作制作再到周边衍生。
投资动画公司可做动画电影，动画电影有的也可变成真人电影；同时投资的游戏公司动画的IP，可能转化成为游戏的IP；我们做实景娱乐影城，动画的形象会成为影城的电影乐园的一部分。我们希望能打造具有影视风格的动漫集团。
彩条屋未来对电影规划有五大类型：国漫风、合家欢、影游跨界、真人奇幻和网络院线电影。《大鱼·海棠》之后的《大圣闹天宫》《深海》《哪吒降世》《姜子牙》《凤凰》《秦时明月》都是‘国漫风’。“
高薇华（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院长助理、动画电影《我的师父姜子牙》导演）——有好的内容就能产生理想的商业模式
“《大鱼海棠》在光线的合作支持下，创作之后到宣发各个阶段，衍生品开发授权，算是一个动画电影真正的全产业链案例。包括之前的《大圣归来》，它的口碑效应也引发了很多同人，网文，故事的脑补，绘画漫画方式的角色人物演绎和传播，完全体现了互联网的传播效应被一部动画影片激发起来。这说明影片的内容打动观众，也启发我们看好未来互联网平台和全产业运营。现在从内容到电商衍生已经打通了，只要是好的内容，在宣发策略上到位的话，还是能够产生我们所期待的动画电影理想的商业模式。”
宋磊（中国动漫集团发展研究部主任、动画影评俱乐部会长）——新国漫商业衍生开发仍有巨大空间
“就目前来说，无论是《大圣归来》《小门神》还是《大鱼海棠》，这些动画电影在商业模式上做的都不太成功。尤其是《大圣归来》的商业衍生产品开发，距离它的票房有明显差距，如果以好莱坞的营收模式来比对的话，《大圣》近10亿的票房，衍生品上至少要有20到30亿的收入才比较合适，现在远远没有获得。《大鱼海棠》也是，电影推出的时候，电影院衍生品虽然有一些，没有全面铺开，没有形成一个借助于口碑和观影浪潮带来的衍生产品消费热潮。一旦滞后，就没法享受到电影观影期的最佳红利期，在商业运作上不是个最好的代表。”
新国漫的“春天”不太远
我们都不会否认，在“大圣”和“大鱼”之前，想成为他们的中国动画团队、动画人大有人在，但之前《喜羊羊》，《熊出没》，又或者低幼游戏改编的动画电影长期把持院线，且收益不错，这让其他的“大圣”，“大鱼”们，不敢做，或者说得不到有力的支持，现在的情况，通过这些新国漫，正在悄然改变。当然，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需要时间。但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看到田晓鹏接下来的《大圣闹天宫》和《深海》正在蓄势待发，《大鱼海棠》续集作品也显而易见，而《我的师父姜子牙》、《凤凰》等新国漫，是否会创造下一个奇迹，还真不好说。
宋磊（中国动漫集团发展研究部主任、动画影评俱乐部会长）——提升了中国动画的受众天花板
“以《大圣归来》和《大鱼海棠》为代表的新国漫非常不一样的地方是，把受众的天花板大大提升了，动画电影此前还是以儿童为主要受众群体，但新国漫从票房上来看，大量收视来自于青年人，可以说开辟了动画电影新的处女地，对未来动画发展有开拓意义。但《大鱼海棠》有个比较特殊的问题，它爱情的比重占太多了，气质更女性向，低幼受众不太能看得懂和接受。它更像是一部粉丝电影，青年化二次元电影。当然，这也是市场到了从幼儿到成人的转变阶段。”
曹小卉（北京电影学院中国动画研究院副院长）——不成熟的新国漫都是将来辉煌的垫脚石
“12年前就知道《大鱼海棠》，这些年他们做着做着就没了消息，隐隐约约又有人提起。跟《大圣归来》一样，中国动画需要一些这样的人在坚持。《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导演钱运达说过：今天哪怕我们做出跟《大闹天宫》水平一样的电影，也比前人晚了四五十年，这四五十年我们没有任何进步。在今天新的条件和意识形态价值观审美观改变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做什么？《大鱼海棠》的追求是可贵的，虽然有点悲壮，外部环境不仅有美日动画的压迫，也有中国人特别愿意干的一件事儿，好就大家一起起哄，不好大家一起拍砖。但我们要认识到，今天所有这些值得一提的动画电影，都是将来辉煌的垫脚石，是我们一块一块砖铺出来的，不管怎样，他们也铺了一块。“
关中阿福（《中国文化报》特约撰稿、资深动画研究学者）——新国漫的“春天”将会慢慢来到
“以《大圣归来》和《大鱼海棠》为代表的新国漫有不少的进步。在细节处理上，包括整个故事和宇宙架构的设计上，各种角色，典故，风土人情，也包括配音，配乐，镜头视角的调用上，已经让电影观众，而不是电视动画片观众，能找到电影的感觉了，它对于提升中国动画电影观众的年龄层级，有积极作用。
新国漫正走在发展必经之路上中国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长期以来，将动画作为国产电影中的一个另类。导致观众的割裂，创作者的纠结。要知道，在美国观众心目中， 不会去刻意把动画与真人电影区分开。只要在电影院放，首先它是一部电影，其次才是不同的表现形式。就在前几天，《海底总动员2》刚刚打败《美国队长3》暂列北美票房冠军。多少年来，美国的动画电影与真人电影相比，从来都不落下风。但在中国，则完全另一个局面，所以，这次《大鱼海棠》已经开了一个好头，扩大了国漫在成年主流观众中的关注度与话语权。
之前，大家对《大圣归来》的看法走向了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觉得动画电影竟然这么赚钱，票房可以达到近十亿，所以热钱一窝蜂来了。另一个极端，又特别的悲观，认为《大圣归来》当时的情况是绝无仅有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而且《大圣》之后国漫的继续疲软，也似乎佐证了这一点。但在整整一年之后，《大鱼》证明了，《大圣》的成功固然有它的特殊性，但是，这种偶然中有必然，中国新国漫的‘春天’，似乎已经不那么遥远了。”
花絮：那些《大鱼海棠》里你没搞明白的问题，我们帮你问了
1、海豚不是海洋生物吗？为何鲲还能生活在淡水甚至化粪池里？
电影中的“鲲”参考了多种生物形态特征
答：鲲不是海豚，它是传说中的物种，古籍里写的大鱼鲲鹏，谁都没有见过，没有人能定义它的样子，只是形容一种很大的鱼。电影里鲲像拇指那么大小的时候，也不是海豚，我们在造型设定上综合了小鱼慢慢变成海豚的样子。我们不能在角色造型上做古老或惊悚的效果，所以结合了海豚、鲸鱼还有独角鲸的特征。再加上电影有很多情感上的交流，我们希望鲲的样子能让观众从周围生活中找到熟悉的体验，所以也借鉴了小猫小狗的面部特征，它的眼睛部分有参考《那吒闹海》。但椿化身成鱼去到人类世界，那个确实是海豚。2、椿的族人成年礼时也会变成红豚去人间了解自然规律，为什么说外形相似的鲲是怪物？
椿的世界有“规则”答：椿生活的世界里有规则：活着的人是大鱼，死后变成小鱼，很多年以后循环一次，这是整个世界观的根基。天空连接大海，底下的世界不允许有鱼，因为鱼是人类的灵魂，人类的灵魂是有正常的循环方式的。那个世界的水里没有鱼，鱼只要出现那些人会害怕，鱼只在如升楼能出现，在如升楼出现，过很多年后从天空自然游到人类世界的大海里去，只能以这种形式出现。
所以片子里鱼只出现了两次，椿养活它，还有发生天灾整个海水塌陷下来，你会发现有鱼出现，那是海水里面的鱼。所以我们这个世界观的规则是有非常清楚的构建的，只是我们没有把这些用台词或者非常明确的方式表达给观众，这些都隐藏在背后，105分长的片长也不允许大肆渲染世界观，一定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3、鼠婆子为什么要回去人类世界，她有什么背景？
鼠婆子答：鼠婆子其实是一个违背天意曾经被惩罚关在下界，见不得光的人，她本身也是一个向往人间夜夜笙歌的，她是一个很喜欢自由的人，哪怕是跟坏人变成老鼠在一起也自得其乐，跳舞啊留声机啊还收集了很多仿造的玩具。
对于她来说，她理解的自由跟欲望有关，她喜欢帅哥，向往人间非常浮夸的生活，她不想跟自然在一起。只是一种选择。鼠婆虽然掌管坏老鼠，但她不一定是坏人，她到人间有很多可能性。
实际上人生就是这样，你知道你的结局是什么？每个人的结局就是死亡，其他人的结局就是死是永生之门。爷爷的结局就是化成海棠树跟椿一起补了天，也许会成为那棵巨大的海棠树永远存活在那个世界，那就是他结局吗？那也不一定。我们有背后的故事，在这样篇幅电影里，希望集中在三个主角守护与被守护的关系上。4、为什么会设置湫被发“好人卡”这么狗血中二的雷台词？答：湫要献出生命了，最后一天晚上对要守护的人说出一些真心话。哥哥妹妹不是好人卡，那都是世俗的观念，我们有刻意反抗世俗观念，我知道台词会让大家笑，但椿就是单纯把湫当哥哥。纯粹的状态时不会觉得这是好人卡，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很感激你。对于湫来说，献出性命才能让椿活下来，湫也有对生的留恋，所以他哭都要忍住，不能让椿知道，用单纯心态看故事一定会被感动。5、椿的执着有些过头，为了一条鱼危害了整个族群，会不会显得三观不正？
一意孤行令族人遭殃答：椿一开始因为相信了族人的偏见，把鲲害死了，她亲眼看到了鲲是一个善良勇敢的男孩，但是她并没有去信任，导致了悲剧。但她内心是善良的，所以她要去赎罪。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被引入了一个命运的漩涡，她用自己的性命交换报恩，又引发灾难，但最后她是成长的，并且牺牲自己去拯救了她的族群。有些观众会觉得理解不了椿为什么会执意这么做，但是你想要是你自己身处其中的话，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其实并不难理解。现实中永远有很多干扰，人的选择总是需要考虑很多事情，但是在创作中我们希望让观众看到最纯粹的选择。6、为什么湫会被灵婆选为接班人？最后的彩蛋预示着会有续集吗？
湫或许会是续集的主角答：对于灵婆来说，他在挑选他的接班人，要找到最纯粹的人去守护如升楼，因为那要面对永世的孤独，要去看守所有人死后的灵魂，是个非常重的责任，最后感觉到湫身上有这种特质选择他作为接班人。其实我们最后有好几个彩蛋，那个彩蛋是最开放的，让大家想象的彩蛋。如果做续集的话，他有可能是下一个主角。7、椿和鲲重生后的裸体为什么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答：虽然我们针对的主要受众是15岁以上的观众，但是中国的动画电影也是没有分级的，不可能没有孩子来看，我们觉得裸体表现上，只要没有特征孩子们还是可以看的，重点是画面和段落是否有意地往那方面引。如果是单纯的表达的话，这些镜头都是很美的很单纯的。8、主题没有挖深，留在浅薄的爱情桥段上，对中国古典文化的运用是否太空洞了？答：我们是在配角人物设定上参考了古籍里面妖怪的样子。对《山海经》的运用是巧合，我原本不太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对庄子也没有太多了解。一切只源于我的两个梦，我们是心态放松地做这部电影的，并不是严肃的做一部传世之作，而是希望做一部好看的电影，我们理解的古文化可能也是皮毛，下一部作品会努力。9、这个故事到底想表达什么？
梁旋觉得《大鱼海棠》是个守护的故事
答：我们的主线是小鱼不断变大到天地容不下，这其实就是一个过程，每个人都是从小鱼长大变成一条大鱼，飞到天上去，然后死而复生，这个故事其实是能够激励人的，首先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其次是一个情感故事，它讲的是一个小女孩付出一切把大鱼送回家。在成长过程中，小女孩和大鱼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爱就像小鱼一样，慢慢长大，一直长到天地容不下他，必须要给他自由。两个人相处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是要给他自由，像阳光一样包容他才可以。我们的父母对我们也是一样的，把我们从小养大，然后目送我们离开家追逐自己的天空。
从整个生命的角度来理解，我觉得大家能遇见彼此是很不容易的，像我们的主题曲讲的，在这个世界相遇，我们每个人有一天还能重遇，也许在这个地方，也许在其他的地方。生命是很长的，不用着急，我们都会见面的，所以我们才会踏实地面对每天的生活，守护值得我们守护的东西，这才是我们做这个电影的初衷。但是的确不同的观众看到不同的东西，一千人的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和《大鱼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