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者：黑暗命运》的上映再次勾起了影迷们对“前作”《终结者2：审判日》的美好回忆。

35年来，詹姆斯·卡梅隆开创的“终结者宇宙”已经陆续推出六部电影，一部衍生剧。时至今日，《终结者2》仍旧是公认最完美的《终结者》电影。

它的出现改变了好莱坞商业大片的游戏规则，展示出远超当时技术的经验视效水准，并最终夺得四座奥斯卡技术类大奖。影片剧本扎实，表演出色，动作设计脑洞大开，贡献了许多留名科幻影史的经典镜头。在科幻动作电影的硬核外壳下，还跳动着一颗具有人性温情的内核。

现在就让时光倒流二十八年，听扮演经典反派“T-1000”的罗伯特·帕特里克、资深特技替身恰克·汤布罗、特效总监Van Ling讲述《终结者2》经典角色与特效场景诞生背后的故事。

如果将T-800形容成坦克，那么T-1000就是保时捷。卡梅隆选择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演员——罗伯特·帕特里克饰演反派T-1000。帕特里克为《终结者2》试镜的时候，把自己打扮的跟阿诺施瓦辛格在一样，穿着“黑T恤、五十年代的摩托外套、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再加一双偏黑色的工程靴”。

T-1000的角色表演起来难度不小。为了演好他，帕特里克必须时刻保持一张扑克脸。“因为卡梅隆不想看到任何个人魅力，不想要个人特质。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面无表情地打斗，不能表达任何情感，始终保持一个表情。目光锁定，不能眨眼，就算开枪也不能眨眼。” 为呈现T-1000富有机械感的转头动作，罗伯特特意模仿了秃鹰的转头姿态，效果非常传神。

全片规模最大的动作场面是炸毁“天网”孵化基地Cyberdyne大楼。电影拍摄没有采用微缩模型，而是真枪实弹炸掉了拍摄外景——位于加州费利蒙市科技园内的一栋空办公大楼。

特效总监Van Ling回忆当时的场景：“我们原计划用微缩版大楼进行拍摄。但通过计算发现直接在这楼前设置最大威力的瓦斯爆炸比建一个微缩版模型要划算很多，所以在楼内拍摄数周之后，我们用燃气罐围了一圈，在一个深夜引爆大楼”。

当晚，剧组用七台摄像机同时拍下了大楼爆炸的壮观场面。附近办公楼的租户还在楼顶烤肉聚餐，观看电影拍摄。

炸毁地Cyberdyne大楼之后上演了一场疯狂的直升机追逐战。在这场戏中负责驾驶直升机的T-1000特技驾驶员恰克·汤布罗在拍摄当晚自告奋勇，完成了剧本当中没有的高位特效动作，他驾驶着直升机从天桥底下穿过，机翼距离桥底只有8英尺，十分惊险。“我确实听说过不少卡梅隆的传闻，像是很难合作之类，但他也有通情达理的一面”， 汤布罗告诉我们：“在发现天桥的晚上，他问我能不能让直升机从桥底飞过去，那个天桥非常低，而且桥下空间不大，不真的用直升机试一下我心里也拿不准，所以我就和他实话实说，他也表示理解。这是我们拍的第一个大场景， 考虑到桥底空间有限，我认为警用直升机比较合适，卡梅隆根据我的建议选出了合适的直升机。”“拍摄当晚一切就位时，他又问我行不行，我说‘等下就知道了。’那是我弟弟和我搭档，先是把直升机开下去停稳在桥前，用轮子缓行至桥下查看具体空间有多大。结果发现左右分别有大概三四尺，螺旋桨相距桥底约莫富余五尺。空间非常有限，而且到时直升机时速会达到60英里，不过还是有安全完成拍摄的可能，告诉导演这个消息后我们就开始研究如何实现。最终飞行两次后成功完成拍摄，实在是太赞了。”“卡梅隆从不会强迫我做危险的事情”， 汤布罗在《终结者2》之后接连与卡神合作了 《真实的谎言》《泰坦尼克号》等片。恰克·汤布罗《终结者2》拥有两个结局。在公映版结局当中，T-800熔炉自毁天网不复存在，莎拉·康纳带着小约翰继续上路在黑夜中驶向远方。《终结者：黑暗命运》的故事续接的就是这个“黑暗结局”。另一个“阳光版结局”被收录在DVD当中。这个结局里出现了老年的莎拉·康纳，她做在公园的长椅上回忆过去，一边看着约翰陪伴他的女儿嬉戏，此时约翰·康纳已经是国会议员。“阳光版结局”Van Ling透露阳光版结局才是《终结者2》最初设计的电影结局。“虽然最后故事走向以及结局都变了，但吉姆·卡梅隆想让电影制作和编剧相关领域的学生了解电影中有些场景是如何写出来、甚至拍出来，最终又被剪掉。而且这部电影讲的就是时间旅行和改变未来的故事，平行宇宙的结局也合情合理。”幸好卡梅隆最后选择了黑暗的基调，否则《终结者：黑暗命运》的故事就不复存在了。

《终结者：黑暗命运》续接“黑暗版结局”，老年莎拉·康纳归来

对话“T-1000”罗伯特·帕特里克

Mtime：我们听说过一个比喻，如果把阿诺比作坦克，那你饰演的角色就是保时捷。在刚接到这个角色时，你原本准备怎么演T-1000？罗伯特·帕特里克：那时我对于要演的角色、这部戏，都一无所知，也从没看过剧本。给我打电话的人说“来见一下《终结者2：审判日》的选角导演玛利·费恩，这是个非常有张力的角色，别的我们也不清楚了。”我就带着这样的印象去见玛利，穿得和平时一样，黑T恤、五十年代的摩托外套、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再加一双偏黑色的工程靴，阿诺在电影里也是这样穿的。我就这样去试镜，没读过剧本，也什么都不知道，穿得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试镜开始，我先随意做一些让气氛紧张的事情，可以让我快速进入一定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对付，像是如何摆臭脸之类的。玛利·费恩和我说话或者问我问题时，我都很不客气，一直摆着不爽的表情。她看看别的地方，又转过头来，我就像要把她吃了一样盯着她。玛利说“我希望你可以把现在做的这些再做一遍”，然后她喊来吉姆·卡梅隆的助手史蒂文·奎里。奎里带来一台摄像机，我俩走进一间储藏室，他让我随意动动。我走了几步，转转头，制造一些紧张气氛，毕竟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第一次见面，面试第一天基本上把我在电影里的表演做了个遍。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直觉告诉我，我可以做到。说是巧合也好，他们就是在找我这样的表演。真的太幸运了，这是我人生中除了结婚和有孩子之外最大的事了。当天晚上卡梅隆知道了我的表演，第二天就要求见我。当时我和妻子都是身处奋斗阶段的年轻演员，还住在小公寓里。接到卡梅隆的电话，得知他想见我，而且我的表演让他十分兴奋，希望我可以保持自己的想法，坚持表演方式。第二天我穿着一样的衣服就去了，毕竟我也没有其他衣服。我把前一天做的事又重复了一遍，吉姆大受鼓舞。他询问我的想法，如何想到做这些表情，以及为什么抱着头那样看别人，他鼓励我继续保持。回到家后，我接到电话，他们想让我读稿试镜。我到那儿后，站在指定位置读剧本，一下子我就变得很紧张，各种压力涌上心头。一切都是真实的，只要不搞砸，那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改变我的人生。这种想法让我变得很紧张，几乎要打出满垒了。接着我加上表演又试了一遍，这个场景里我遇到那对养父母，并且说道“你是约翰·康纳的法定监护人吗？”演完后，他们让我穿上服装，看看效果，整个试镜都被拍摄下来。吉姆很高兴，他们从各个角度拍我。我能感受到吉姆的兴奋，方式很特别，似乎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合作很愉快。试镜结束后我就回家了，第二天接到电话说试镜成功，我兴奋得把电话都扔了，整个人开心得要飞起来，这真的是最美好的事情了。Mtime：刚刚提到电影中和养父母的场景，证明T-1000还保留了一些人性特质。你如何保持两者的平衡？罗伯特·帕特里克：相比阿诺饰演的T-800，我还是有一些优势。毕竟T-800内骨骼僵硬，金属接缝，想要演好非常不容易，但他确实呈现了教科书般的演技。我演的角色是液态金属、可塑合金，可以变成任何形态。所以我拍摄时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让不是人的我尽量显得像一个人，从而骗过其他人类。与此同时还需要让别人像山德·贝克利一样看着我，心里觉着“这人真怪！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个怪胎。”有趣的是，山德是我的一个朋友，记得有一次聊天他说道“因为电影里设计的是直到后面，我才露出真实面目。在那之前不得不用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展示我的角色，但又不能让人发现。”所以直到我从火焰冲天的桥底走出来，你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就在那一刻，你突然意识到，他到底是什么？挺有意思的。Mtime：那时CGI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虽然詹姆斯的技术已经非常娴熟，但你拍电影时，有没有哪一刻突然迷茫，或者感觉有点笨？罗伯特·帕特里克：那时不论我的人生还是职业，都比现在差很多。虽然25岁开始拍戏，但到30岁还是没有很多经验。我和罗杰·科曼合作过，非常敬佩欣赏他。说实话，也没有诋毁他的意思，只是80年代我们在菲律宾拍的几部电影真的太高效荒谬了。这些电影我都能相信的话，液态金属终结者也完全可以接受了。一点也不荒诞，我可以全身心投入进去，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对于这个团队，我的价值是什么？我的各种动作，走路、转头、奔跑的方式，还有我的扑克脸。用鼻子呼吸，保持专注、高韧性、不屈不挠，这些就是我的价值。除此之外，这个角色的成功也归功于行业翘楚工业光魔，有斯坦·温斯顿的加持，有那么多人帮忙宣传，所以我才能一心扑在自己的事情上，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保持专注，听取他人建议。有些时候我常想“天啊，我做的还不够。”因为卡梅隆不想看到任何个人魅力，不想要个人特质。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面无表情地打斗，不能表达任何情感，始终保持一个表情。目光锁定，不能眨眼，就算开枪也不能眨眼。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个挑战真的很大。不过正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角色，那时的我充满了对机会的渴望，一心想闯出一番天地。而且我很清楚，只要足够努力，把这个角色演好，那就会有无数扇门向我打开。所以我对这个角色非常认真，绝不能犯错，拍戏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呆着，始终沉浸在T-1000之中。 有几次吉姆和我一起出去走走，研究枪战戏。当时我很痛苦，因为无法理解他们想让我做的事；他们也不容易，需要反复向我解释想要的表演，双方都有些沮丧。我能做的都做了，他对我说“要知道我们在创造电影界的历史，之前从没有人做过，这将被记上电影史。”那一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突然意识到，天啊，我就是来自乔治亚州的野人，将在电影历史上留下我小小的足迹，而且事实确实如此。我心里就想“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尽管不时会怀疑自己，对一些事情仍然没有安全感，但我对卡梅隆、丹尼斯·穆伦、 斯坦·温斯顿和他的团队深信不疑。只希望自己不要拖整个团队的后腿，能够带来价值，和大家一起获得成功。不论跑步、走路或则其他各种动作行为，我都要保持不变，这点非常重要。因为只有做到这样，他们才能在此基础上完成动画。在开发我的行为等等过程中，我需要告诉他们我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脑中是什么动物、哪种肉食动物、怎么想到这样做，这些都是可用的素材。他们将这些素材全部输入到软件等工具中，大家共享所有信息。当T-1000最终呈现出来时，我真的感到无比骄傲。 我还和饰演T-1000的其他演员沟通我的想法，珍妮特·戈尔茨坦、双胞胎等，毕竟我们都为同样的目标努力。你有没有因为自己饰演的是反面角色，而和大家刻意疏远？还是说，尽管如此，你和大家依旧很亲密？罗伯特·帕特里克：其实我觉得自己和别人并没有很亲近，不过只是为了保持专注。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保持T-1000的状态。记得当时我列了一个单子，上面写着每天上车后需要完成的事项，从而在一天的拍摄过程中提醒自己，T-1000会如何应对所有的情况。我没什么在片场玩乐的印象，也不会和大家放松瞎拍些东西，只记得自己坐在车里，一个人呆着。这倒也不是说我不喜欢和大家在一起，只是不想被其他事情影响。毕竟如果想保护作为演员的自己，就不能被阿诺·施瓦辛格那样的巨星影响，特别是有那么多对手戏的时候。所以我经常一个人呆着，自己想事情。和其他人一样，我们都很喜欢琳达·汉密尔顿，她像女神一样富有魅力，让人感到温暖，真的是一位非常棒的女演员。至于艾迪（爱德华·福隆昵称），为了让他害怕我，所以没有和他亲近。总的来说，我们都尽全力为了保护自己、拍好电影。不过在拍电影的第一个月里，我想的就是“老天爷保佑我，千万别被炒了。”“千万别找人替换我。”这些就是我当时的想法。拍了几个月之后，他们已经花了很多预算，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把我换掉。我当时确实有点榆木脑袋，现在完全不一样了。詹姆斯·卡梅隆对你评价怎么样？罗伯特·帕特里克：我不清楚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怎么看。至少在我看来，我们合作得很愉快，他就像个将军，一个指挥官。我们并肩作战，我心存敬意，一直都是“是的，先生”“不，先生”。“先生，如果你想让我穿过那堵墙，我会为你穿过那堵墙。为了你，我可以投入战斗，奋战至死。我会全身心支持你，这是我的承诺。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拼尽全力。”这就是我的想法，我觉得合作得很不错，他相信我可以演好那个角色。早些时候，有个情节是我在埃迪的房间里找线索。他起初想让我把房间毁了，我觉得那样太过暴力，T-1000其实很有感知力，我一直都是这样处理的。在我看来，T-1000用手指搜遍整个房间更合适。为了找到照片，他像芭蕾舞一样转着头，手抚摸过每个地方。当摸到《公共之敌》的海报时，一下子撕开，装着信件的盒子出现在眼前。他很喜欢这样的设计。吉姆非常自信，做什么都有把握，和他合作我很开心。他能把你最好的一面挖掘出来，不论你的职责是什么，他都能让你发挥出最大潜力。如果你来的时候是这样的想法，认为这是场战争，我们需要一起努力打造一件艺术品，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那就没问题。如果没有这样的决心，与卡梅隆的相处就可能有问题。不过，我俩拍电影的时候一直相处得很好。说实话，做演员到现在，我希望还能有机会和他合作。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但那时的确合作得很愉快。Mtime：电影中有哪个时刻最让你骄傲？或者说最纯粹的表演？罗伯特·帕特里克：整部电影，全部的全部，电影里所有的一切都让我骄傲。从概念、试镜到拍摄过程，我都全身心投入，而且这辈子也做不了第二次了，所以它对我来说是巅峰般的存在。很感激之后没有再出现同样的机会，因为我觉得自己无法像当时一样那么投入。当时正值我人生的顶峰，真的做不了第二次。我对这部电影感到无比自豪，电影还在继续，我也继续着自己的演艺之路，人生的幸运远超出我的想象。这部电影属于我自己，上面有我的名字，我演的T-1000一直在电影里，他们应该也有计划在续篇中安排T-1000的情节。不过我觉得在大家眼里，《终结者2》称得上《终结者》系列电影的巅峰。当然，这个角色的成功不能归功于我一个人，希望你可以感受到我深深的谦卑。尽管我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T-1000成功公认地得益于四大因素：工业光魔公司、斯坦·温斯顿、吉姆·卡梅隆，和罗伯特·帕特里克。这些人共同创造了T-1000，当然还有珍妮特·戈尔茨坦。而且不得不说，《终结者》和《终结者2：审判日》成功的原因少不了吉姆·卡梅隆。其他有些续集并不是很好，我不是批评任何参与电影制作的人，但不得不说吉姆·卡梅隆没有参加，电影就会逊色很多。这只是我的观点，不确定你是否会把我这句话刊登出来，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很欣赏约瑟夫·麦克金提·尼彻，还和他合作过两部电影，他很不错。我和艾伦·泰勒业合作过，他也很厉害。只是这部电影，是阿诺·施瓦辛格的《终结者》，是詹姆斯·卡梅隆的《终结者》。少了詹姆斯·卡梅隆，味道就不对了。Mtime：在你看来，这部电影之所以可以长盛不衰，主要归功于什么？罗伯特·帕特里克：太赞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可以形容这部电影。这其中融合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多种元素：科技、暴力、善恶、想要拯救儿子的母亲、想要拯救母亲的儿子、想要打败人造机器从而拯救世界的两个人。电影讲述的是改变未来的故事，但有很多元素可以和大家产生共鸣。如果偶然间打开这部电影，那就会停不下来；就算打开时电影已经演了一半，你还是会看到结束，它就是这样一部电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想到能有机会参加这部电影，我的心中就充满感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愈发认识到“我参加的是一部多么伟大的电影”。

对话视觉特效总监Van Ling

Mtime：起初你是如何加入《深渊》开始与詹姆斯·卡梅隆的合作？在这部影片的拍摄中，你的主要职责是什么？Van Ling：他第一次注意到我要追溯到1986年底，《异形》上映的时候，我和朋友们打赌，在万圣节做了一件强力装卸器的服装。我俩见面后一拍即合，都很喜欢极客的东西。当他得知我刚从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毕业，学习不错，而且是视效/特效的狂粉时，就让我担任他新片的研究员，那时他才刚开始写剧本，电影名字就是《深渊》。从海底石油钻探、海上救助作业到深水栖息地、液体呼吸技术等等，我都需要研究，真的是信息大爆炸。此外，因为我有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的教育背景，以及对视效的狂热，导演还给我深入拍摄基层的机会，几乎能接触到电影制作的方方面面。我的主要职责是创意延展，需要与各部门联动，包括前期创作的剧本打磨、电影拍摄、后期制作、市场营销和影片放映等等。对我来说，这就是亲手实践的研究生学院，所以我积极地参与到一些开创性视效的设计和创作中。几年后，我有机会参与长篇特别版电影制作，1993年拍摄完成后成功在几个剧院上映。后来又制作了内容丰富的蓝光光盘，比深入展示电影幕后细节的家用视频更胜一筹。Mtime：你曾在《终结者2：审判日》中担任视觉特效协调员，具体负责什么工作？Van Ling：制作《深渊》时，创新了数量庞大的视效，必须和真人表演、汤米·费舍尔打造的现场特效，以及斯坦·温斯顿和他的团队创作的电子动画艺术无缝结合 ，其中很多技术都是首次出现。我的工作就是确保工业光魔上上下下各视效部门完全知晓吉姆对镜头的设想和顺序要求。不同的场景间存在连续性，比如高速上拍摄的特效场景中，司机的车门是开着的，那我必须保证缩小版汽车车门也要打开。为了做到这些，我需要深入拍摄的方方面面，从日程安排、设计协调到道具布景等等。记得一次在炼钢厂拍摄，因为我比较熟悉必要的后勤情况，所以有部分时间在帮助制片人安排视效拍摄；晚上的时候则是躲在麦拉片下，按照剧本起身和蹲下，提醒阿诺和其他演员融化在工厂地面的T-1000复原的状态和过程。这部电影由如此众多的部分环环相扣而成，我的功能就是吉姆的“额外内存”（这是他起的外号），正因如此我才能获得另一个荣誉——创意总监。而且我还有机会在片中出镜：当然是坐在Cyberdyne实验室的电脑前。Mtime：你和特效团队在制作《深渊》的过程中积累了哪些经验可以复用到《终结者2：审判日》的拍摄？Van Ling：第一件就是知道使用纯数字手段也可以创造出如照片般逼真的效果，与真人表演结合时毫无违和感。《深渊》中使用的假肢起初只是吉姆脑中的构思，但完全可以用电脑绘图实现。其中的挑战并不是数学，而是艺术性、外观的有机质感，以及液态触手的性状表现。这是一项史无前例的技术，但毕竟大家都知道液体和触手的样子，也就清楚应该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所以我们必须真正立足于这一点，通过艺术视野驱动数学。这个思路《终结者2》中液态金属人的创作过程一样，必须要让观众深信T-1000真实存在，而且对现实世界存在重大威胁。对我来说第二件就是了解数字合成的可能性，可以像处理音频一样，完全无所顾虑地处理各种图片，混合并置出一个全新的配置，从而更好地讲述电影的故事。在《深渊》中有一个电脑合成的镜头，实景拍摄的图片经扫描、上色（就是通过Photoshop的原型版本）、逐帧调整，最后再扫描至影片中。这项耗时长的技术是《终结者2》可以实现高效电脑合成的关键，而且使得现在我们早已熟悉的各类图片处理技术成为可能。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切忌让数字技术的优劣主导故事本身或原来的目标，不能本末倒置。应该先有故事和想象力，然后想清楚如何通过技术将其呈现出来 。数字电影制作即将到来，很容易陷入一种诡异的想法，认为应该使用数字技术和计算机创造出模拟艺术作品。资深的艺术家、编剧和电影人都感到恐慌，担心这项新技术会取代他们，懂技术的程序员会夺去他们的工作。不过他们逐渐意识到，这项技术只是一种强大的工具，和更好用的铅笔或画笔或画刷没什么区别。没有人的操作，数字技术再强也无法自己做出什么。这也就证明他们的经验和艺术视角更加重要，毕竟相比教会程序员进行艺术创作，还是让艺术家学会如何使用技术简单一些。Mtime：印象中哪个挑战最大？Van Ling：必须把能想得到的电影技术（有些甚至是史无前例的技术）杂糅一起，将吉姆宏大至极的想象变成顺畅连贯的故事。我们用过的道具有橡胶木偶、用来搞笑的镜子、金属线、化妆，还有电子动画、微型技术、电脑绘图、烟花、特技、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枪、眼镜、数字绘景、定格动画等等，要用好用对这些道具需要有想象力和协调力。吉姆发挥想象力需要层层渗透到每个部门、以及特效团队打造的每一帧画面上。制作规模如此大的电影，辗转世界各地。除此之外，一位巨星出演自己曾经塑造过最有名的角色之一，演对手戏的是从未专业演过戏但天赋异禀的孩子，这样劲爆的组合自然无法保密，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挑战。不过最成功的还是要数在渗透技术中保持一个人的人性，在故事的核心中嵌入幽默和人心，让其变得有血有肉，观众可以产生共鸣。拍动作电影时，很容易陷入特技、追逐戏、枪战中，角色的塑造变得呆板。但吉姆很清楚如何将角色和他们的纠结摆在重要位置，同时又为观众带来从未见过的酷炫视效。Mtime：在和导演合作拍摄电影的过程，有什么有趣的轶事或记忆吗？Van Ling：清楚记得我们炸毁Cyberdyne大楼是真实存在于加州费利蒙市的建筑（这是一个内部没有建完的空办公大楼），在确定地点前我们原计划用微缩版大楼进行拍摄。但通过计算发现直接在这楼前设置最大威力的瓦斯爆炸比建一个微缩版模型要划算很多，所以在楼内拍摄数周之后，我们用燃气罐围了一圈，在一个深夜引爆大楼。因为这座大楼在科技园，离高速不远，引爆时还找警车协助进行交通管制，以防司机看到大楼爆炸而恐慌，发生车祸。附近办公楼的租户还在楼顶烤肉聚餐，观看电影拍摄。因为预算只够拍摄一次，而且爆炸规模很大，特技演员身着警服站在巨大的火球前灭火，玻璃和大楼残骸像大雨倾盆，砸在他们身边和警车上，这些都是真的。所以当时安排了七个甚至更多摄像机，拍摄很顺利，结束时大家欢呼雀跃，其中一个摄像师开玩笑道“吉姆，就等你喊开始啦！”假装自己忘记摄像了。不过对我来说最难忘的就是作为一份子，深入参与从电影开始到拍摄结束的全部过程，甚至还有营销策划、申请许可、家庭影片，甚至粉丝见面会、颁奖活动等等。而且我有幸站在导演的角度学习了很多，还不用承担那么大的压力，很少人能有这样的机会。Mtime：这些经验是如何帮助你之后制作特别版蓝光光盘呢？Van Ling：正因为如此深入参加了电影制作的方方面面，我才得以有经验和内部信息投入激光光盘、DVD、蓝光光盘的制作中。如果找外面的市场营销公司，那就没办法拿到那么多图片、视频和一手资料。我充分利用一切素材，尽可能地让特别版做到名副其实。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虽然现在观看幕后花絮、删减片段已经很稀松平常，但在那个年代人们才刚开始对深入了解电影感兴趣，从电影从业人员、工作室到评论家都没有承诺做这件事。这种“标准收藏”的激光光盘只有电影学家和影迷才会观看，富有深度和学术性，非常令我着迷。真心觉得“想一下，能够从深入参与电影制作的绝佳视角，将所有这些结合在一起”，就很幸福了。这就是我的所行所感，就像在光盘上建造一个电影学校。Mtime：蓝光版《终结者2：审判日》 交互体验实在太惊人了。从制作这个版本的过程中，你获得了什么经验，是否有一些你在当时还没意识到的沉淀？Van Ling：从激光光盘、DVD到现在的蓝光，我有幸参与了至少八九个版本的制作，而且一直坚持只要条件允许我就会做一些创新。作为家庭版和电影的资深粉丝，我尽肯能确保消费者买光盘的钱花的值，每个版本都有自己的特色。制作这些光盘的过程中，我了解到的就是拍一部电影对每个部门来说都是个大工程，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非常有才华，为了电影的成功兢兢业业。很多人都不知道制作一部电影需要耗费多大精力，可能连电影从业人员都没能意识到，因为他们需要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无暇顾及整个过程。这让我更加珍惜电影制作过程中的齐心协力。Mtime：《终结者2：审判日》之后，很多电影都借用其技术和技巧。你觉得这部电影作为科幻电影的经典之作，以及众多续篇的开篇之作，能够获得如此大的成功主要归功于什么？Van Ling：吉姆知道如何在续集中多次回顾前作，不断加入新元素和加强深度，从而提升第一部电影的水平，让其更加成功。不论从视效还是动作片讲故事的能力（将情感与惊悚完美结合在一起），这部电影在当时以及现在都是电影史的转折点。就像《超能敢死队》《回到未来》一样，深受全球影迷的喜爱，很多经典台词和画面都令人印象深刻。而且作为大制作系列电影中的小成本独立电影，它显得更加与众不同，可以说是《终结者》系列电影中的《星球大战2：帝国反击战》。不仅延伸了其中的世界和众多角色，在后续故事中增加了情感的深度，提升了视效水平，更重要的是它是一部伟大的电影，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对任何的电影来说，都具有重要价值。当然，可能我说这句话会有些偏心。Mtime：在《终结者2：审判日》特别版DVD中解锁天网版特别结局，你如何想到这样的设计？Van Ling：我总尽可能为铁杆粉丝和在家看电影的观众准备彩蛋惊喜，能将彩蛋和审判日关联起来，逻辑上讲得通，也很有意思。重要的是彩蛋的设计，知道日期的人就会觉得很简单；不知道的人也可以通过隐藏在菜单图像中的线索解谜。剩下的就是在光盘中输入代码，进行编程。在互联网时代，如果有人解开谜底，网上一下子就传开了，所以可能很难为所有观众保留解谜等等的乐趣。Mtime：吉姆怎么会决定在DVD中加入天网版特别结局？这对所有影迷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礼物。Van Ling：这是电影一开始设计的结局，虽然最后故事走向以及结局都变了，但吉姆·卡梅隆想让电影制作和编剧相关领域的学生了解电影中有些场景是如何写出来、甚至拍出来，最终又被剪掉。而且这部电影讲的就是时间旅行和改变未来的故事，平行宇宙的结局也合情合理。Mtime：《终结者2：审判日》特别版DVD中T800的拍摄竟然有THX的标志，这个想法实在太棒了。有没有什么幕后故事可以和大家分享？Van Ling：很荣幸应THX之邀，在2000年设计制作了经THX认证的原版《乱世春秋》预告片中，THX标志从爆炸的碎冰中逐渐形成的画面。就这样，我们在制作《终结者2》的 DVD时，决定要申请THX认证，这对我来说也是顺其自然。当时我手头已经有不少数字素材，可以用液态金属替换碎冰。而且与数码艺术家安德鲁·霍纳克（Andrew Honacker）和乔纳森·班塔（Johnathan Banta）通力合作，我们成功制作出新标志，整个过程非常愉快。那时和THX合作很多，我为他们设计制作了一些展示光盘，而且还有很多著名的电影预告片。Mtime：《独立日》（又名《ID4星际终结者》）DVD的交互菜单是影迷眼中的经典之。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整个制作过程背后的故事吗？比如说趣事或者挑战之类的。Van Ling：1999年末，我设计打造了《深渊》特别版DVD的菜单以及全部福利内容，其中“电影的主题性”、“设计的精准性”和“观众浸入式体验”就是开创性的尝试。福克斯家庭录像（Fox Home Video）很喜欢这样的形式（要记住，DVD直到1999-2000年才开始流行），就想让我为《独立日》制作同样的内容。和《深渊》特别版不一样的是，我没有参与过《独立日》的电影制作，还好有很多朋友参与了。所以我就说服他们提供一些视频，或者保存着的素材。除了这些材料，我还和数码艺术家乔纳森·班塔一起用电影片段制作了一个有趣的菜单系统，可以回溯电影中经典场景和难忘时刻。想出如何能让观众进入飞机库里的外星攻击机 ，找到整个彩蛋菜单；在飞机库后停着一架双翼飞机，观众通过这个线索可以看到原版电影中高潮部分的双翼飞机。设计这些，都让我十分享受。《深渊》菜单系统的动画切换、动态菜单、隐藏菜单数量之多，复杂之极 ，我不得不为配置编辑建立数个大流程图，才能确保程序运转正常。整个测试过程耗时很长，也是为了最终不出问题。因为DVD要在好几个国家发行，我又制作了12个语言版本的DVD菜单。而且由于菜单太过复杂，别人都做不了，需要我一个人完成所有本地化！Mtime：《泰坦尼克号》特别版是卡梅隆众多电影中的另一部经典作品，你在里面使用过什么新技术？Van Ling：我们有上百小时的幕后花絮，记录了在墨西哥等地精彩的拍摄过程，特别珍藏版《泰坦尼克号》的目标就是为观众打造电影制作过程的互动体验。这版DVD的菜单不是我做的，不过我负责了其他所有内容，包括被剪掉的四十多分钟，其中就有我自己演中国乘客的镜头！ 泰坦尼克号上确实有几个来自中国香港（1912年时此地是英国的殖民地）的乘客，其中有一个浮在木门上，被五副罗伊（就是在电影中救出Rose的船员）救起来。我不仅参演了电影，而且还是整部电影的视效负责人，所以制作《泰坦尼克号》DVD版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既能看到光盘上被删减的镜头，还能直接制作自己冰冷呼气的视效！为了能够和原版电影中奥斯卡级别的效果相匹配，我们制作了五十多个视效镜头，其中包括全新的星空、流行、冰山、数码呼吸、夜晚的地平线等等。这些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通过电脑制作出来的。1997年电影拍摄到2005年DVD制作时，技术的进步真是令人惊叹。Mtime：在蓝光的时代，尽管存储量显著提升，但我们还是鲜少看到像交互菜单、复活节彩蛋这样惊艳有趣的内容。在你看来，这是因为什么呢？Van Ling：DVD就有交互菜单和按键，但是不能在看电影的同时直接展示浮窗。播放器技术能力和连贯性不足，无法支持跨播放器制造商同时操作。所以不在看电影或者使用某个功能时，就必须待在菜单页。我的想法是既然菜单页占满全屏，可以把它设置得更加有情感，在其中播放电影的预告片。蓝光出来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在视频画面上直接实时展示菜单页，也就是说打开菜单页也不用暂停或者退出电影。这样一来，菜单系统就变成低调的“服务型菜单”，作为艺术形式的本身逐渐淡化 。观众可以不用中断电影，直接地打开想看的电影或某个功能。渐渐地，菜单变得越来越小，经常就是以拼接或者动画图像模式展示在光盘开头，其他什么都没有。另一方面就是经济因素了。最初接触复杂但又吸引人的DVD菜单系统时，这种格式才刚开始兴起，各工作室都想秀一秀光盘的交互能力。只有一些成功大制作电影的DVD才会有配备全套亮点，从评论、拍摄花絮、删减镜头到特辑。其他电影大多只有录像带，有DVD的话，也只是简单基本的菜单。这就意味着电影工作室有能力在知名度高又卖座的电影上投入更多，发行其他版本也能帮助造势。录像带变成老古董之后，所有电影都有DVD版，他们必须为自己的电影导出扩大家庭视频的资源。现如今，不只是小部分电影有这些特色，几乎每一个都有。曾经的特色不再是特色，逐渐沦为日常。所以才会有很多菜单和模板的标准化出现，很少有工作室愿意像过去一样，在菜单和彩蛋上花那么多时间和资金。回顾DVD菜单的鼎盛时期，庆幸自己可以在那之前，为六部原版《星战》电影及其前传设计打造菜单系统 （包括生产整体DVD） 。2001年到2005年间创作的《星战》DVD真的都让我特别骄傲。不过这些年我还有机会做一些有意思的蓝光菜单和彩蛋。2007年制作的《独立日》里就有一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交互功能和游戏。在光盘上运行适配蓝光的功能比较慢，不过我们确实突破了光盘样式的上限，为《终结者2：审判日》天网版配备了很多交互内容。狮门电影公司让我有机会为《安德的游戏》、四部《饥饿游戏》打造一些蓝光菜单系统，准备精彩彩蛋，广受好评。所以现在的条件也有不少乐趣，希望影迷能和我有同样的感受。Mtime：在你看来，家庭娱乐碟片的下一个突破将会是什么？Van Ling：很难说接下来是哪个。因为新技术需要很多配置和设置才能产生效果，所以在家庭娱乐市场，碟片的立体3D技术、11声道环绕声都未能普及。我觉得高动态范围图像有望带来一些新意（4K或8K还稍逊一筹），因为那些素材可以自行组成画面，但是这种制作方式成本高昂，耗时很长。总的来说挑战存在于，尽管消费性电子产业不断推动创造（昂贵的）硬件系统呈现更好、更清晰、更高质的图像和音效。但不论从全球角度还是从国内层面看，我们的文化都让人们更加注重内容的价值，而不是呈现效果。YouTube、优酷等视频网站，以及Netflix、亚马逊、Hulu这样的流媒体服务平台上满是低分辨率、经常卡顿的视频。这些网站和服务招揽用户的方式不是高质量的呈现，而是快速获取大量的内容，其中既有专业人士作品，也有用户自己制作的视频。现在的我们只要能快速随时获取图片和音频，并不在意低分辨率。可能只有手机无法满足的体验，比如3D虚拟现实和立体音效，才是下一个突破的出口。Mtime：再所有你看过的DVD和蓝光中，哪个或者那些的设计最吸引你？可以排一下前十或者前五的名单吗？Van Ling：优秀的作品实在太多了，我可能连前十都很难排出来，最好的那些肯定是创作者非常了解自己的电影，非常在意自己是否能留存住电影的感觉。比如几乎所有皮克斯推出的电影、“标准收藏”DVD发行公司的配置、还有像是《魔戒》DVD、《异形》四部曲这样业界标准般的存在。但实话说很难从设计角度单独评价光碟，毕竟它是由娱乐和艺术共同构成的整体。你会根据他们处理电影基调和展示、根据额外内容的价值和深度，或者仅仅根据他们的设计和特色中的酷炫和风趣评价一部电影吗？我知道的就是尽可能考虑全面，努力确保我设计和创造符合三项标准，不断挑战极限，时刻探索新的可能。据说在老西部，可以根据背了多少支箭看出谁是拓荒者。我很庆幸自己已经积累了一些“箭”，希望可以为别人铺路，划定好范围，并从源头完善实现我们想要的目标，公平地对待电影。我心中的最喜欢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作品，只希望有一天我的作品可以和他们齐肩。

对话特技替身飞行员恰克·汤布罗Mtime：参与《终结者2：审判日》拍摄有什么样的期待和体验？恰克·汤布罗：这部戏是我朋友加里·戴维斯介绍的，他在《终结者》里担任特技协调员。在那之前卡梅隆导演一直和其他演员合作，我没参加过他的电影。不过，戴维斯一直清楚我的水平，知道我完全有能力演好其中的角色，非常希望我可以加入到电影拍摄中。所以他带我去见了詹姆斯，这次见面也让我获得空中特技协调员的工作。就这样，我的《终结者》之旅开始了，最初是和采景人员一起工作，并在采景的一个晚上发现了电影名场景之一——直升机穿过的天桥。我确实听说过不少卡梅隆的传闻，像是很难合作之类，但他也有通情达理的一面。在发现天桥的晚上，他问我能不能让直升机从桥底飞过去，那个天桥非常低，而且桥下空间不大，不真的用直升机试一下我心里也拿不准，所以我就和他实话实说，他也表示理解。这是我们拍的第一个大场景， 考虑到桥底空间有限，我认为警用直升机比较合适，卡梅隆根据我的建议选出了合适的直升机。因为影片中终结者会在机头操控机关枪，射穿挡风玻璃，工作人员特意在上面切了个洞。此外，我们获得特批可以进行桥底飞行。拍摄当晚一切就位时，他又问我行不行，我说“等下就知道了。”那是我弟弟和我搭档，先是把直升机开下去停稳在桥前，用轮子缓行至桥下查看具体空间有多大。结果发现左右分别有大概三四尺，螺旋桨相距桥底约莫富余五尺。空间非常有限，而且到时直升机时速会达到60英里，不过还是有安全完成拍摄的可能，告诉导演这个消息后我们就开始研究如何实现。最终飞行两次后成功完成拍摄，实在是太赞了。卡梅隆从不会强迫我做危险的事情，真的是个好导演。这就是我们第一次合作的经历，之后他每部电影我都参与了。Mtime：对你来说，要完成这样的特技是靠精准度，还是靠直觉？恰克·汤布罗：两者都有。一方面要知道空间有多大，另一方面必须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明确各项飞行参数。直觉确实必不可少，我的飞行经验很多。不论是在部队还是在之前演出中，我经历了各种飞行场景。好像飞行已经刻在我骨子里了，这就是我生来做的事。我演过飞行员，还做过其他一些工作。《终结者》里也有我的表演，就是他骑着摩托车撞进飞机的那段。Mtime：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特技，多少是视觉特效呢？恰克·汤布罗：开始是在楼外开直升机，接着他们真的骑着摩托撞坏窗户、跃向直升机。我们就悬停在摩托车碰不到的地方，不过我们确实开着直升机停在楼外，他们确实骑着摩托飞出窗户，而且是一次过。我们在片场有造好的直升机和摩托的模型。所以都是真的，完全没用特效。特效是用在摩托车跃向直升机之后，终结者跳进驾驶舱，让我出去。最后我跳出直升机，他开着直升机追击货车。Mtime：桥底飞行可以算作你职业生涯中最具挑战性的特技之一吗？恰克·汤布罗：桥底飞行确实是最危险的特辑之一。难度高的场景还有其他几个，比如《真实的谎言》里技术挑战性更高，但没那么危险。那个晚上，我在他们喊“开拍”后第一次飞过桥底时，只能希望自己计划周全，但只要有一个失误就……就像在停车场开车，感觉马上就要碰到天花板一样，不过要把车换成直升机！所以只要我向上看一秒，可能就足以让转自叶片撞到天花板，不少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会丧命，真的非常危险。在洛杉矶，可能根本没法获准拍摄这段戏。Mtime：了不起的是，当时拍的很多特技如今都不许拍了。恰克·汤布罗：现在更难了，什么都不允许，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去加拿大或欧洲，至少想做什么都没限制。在美国真的太难了，哪儿都不容易 。现在如果想在桥下或高速上飞飞机，不论哪座城市都没办法获得准许，也只有1991年才能做到了。《真实的谎言》《泰坦尼克号》我都参与过，但拍《终结者》时导演还因为环球影城之旅给我安排了一份不一样的工作。有段时间我还教他怎么开飞机，只是最后被公司发现了。Mtime：特效完成时有什么让你感到震惊？恰克·汤布罗：天桥拍出来就和我们看到的一样。导演安排一个摄像机跟着我，而我弟弟负责从上面拍摄。看着震撼到只能说“我去”，当看到直升机从桥底飞过去，感觉特别奇怪，也有点惊讶。不禁心想，我是疯了吗。Mtime：在你看来，这部电影长盛不衰主要是靠什么？恰克·汤布罗：我觉得肯定离不开导演卡梅隆。在这方面，他就是个天才，从不妥协，追求完美。另外，剧本本身也很不错，施瓦辛格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对了，我还参与了《铁血战士》，差点忘了在墨西哥拍的那段经历。说回《终结者》，真的是一部称得上超前于那个时代的好电影。卡梅隆的所有电影几乎都是真刀真枪。《真实的谎言》里炸桥是唯一使用特效的场景，天上飞的、被炸毁的“猎兔狗式”战斗机都是真的。 我开着利尔喷气追击那些战斗机，使用特效的就是飞机上落下的火箭弹和被炸断的桥。导演尽可能地确保真实性，当然这是在《阿凡达》之前。电脑特效花费昂贵，但看起来就是有些假。为了拍飞穿桥底的戏，他们付了我1万美金，这还不包含承诺费、保障人员，以及其他种种支持，林林总总真的花了很多钱。直升机也很贵，像是警用或者FBI直升机，一天差不多要1500到2000美金。一天最少4个小时，开销差不多6800美元。Mtime：你还会开其他交通工具吗？恰克·汤布罗：只要是旋翼直升机我都能开，其他直升机多少都能开，比如眼镜蛇武装直升机、休伊直升机、阿帕奇直升机、支奴干直升机，以及所有民用直升机。我还是个喷气机驾驶员，在《虎胆龙威》里和另一个飞行员合开过747，另有一名飞行员坐在我旁边负责所有操作。此外，我开着一架装有拍摄系统的特制利尔喷气追赶那些“猎兔狗式”战斗机直到迈阿密。那次是海军陆战队开的“猎兔狗式”，其他人不能开，不过还是在电影里做到了。基本上我什么都能开。确实有件好玩的事，你提到我有台词的一场戏，拍的就是摩托撞破废弃大楼的窗户，冲进直升机。那时候卡梅隆都不太认识我，只是喊“恰克（Chuck）过来试一下这段戏。”说着就把我带到一个垃圾桶后，当场试戏！然后就成了。只有他和我在，我就是站在指定位置，按照剧本把台词念出来，他直接说“完美！就你了。放心演吧。”Mtime：好莱坞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专业飞行员吗？你们有没有组成什么协会或者组织？恰克·汤布罗：我刚踏入这个圈子时并没有多少，可能就三四个。这几年变化很大，现在已经有很多了。我加入了美国电影飞行员协会，成员只有电影圈的飞行员，简称是MPPA。协会里有的人是电影圈的佼佼者，也有不少已经退出。Mtime：现在依然正常在好莱坞工作的人，估计有多少？对特技的需求还多吗，是不是已经被电脑特效替代了？恰克·汤布罗：特效还有其他电脑技术肯定有影响，无人机也有可能抢走了一些工作，不过肯定还有相当数量的人活跃在一线。变化真的很大，八九十年代我刚进入电影圈时，大家拍电影会先找合适的飞行员，让飞行员挑选设备。现在的话，他们倾向于联系直升机公司，谈好价格，似乎不像之前那么在意飞行员是谁，感觉是在走下坡路了。所有人都这样做，制作公司更关心盈亏。Mtime：为什么说走下坡路呢？恰克·汤布罗：毕竟这些年事故发生次数不断攀升，摄制组会找经验少一些，甚至没那么合格的飞行员。他们直接联系直升机公司，公司在众多飞行员中挑选一人，这人可能正好是电影演员协会成员。所以现在很多电影，特别是保险问题，都是由直升机公司把持着。Mtime：一开始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职业道路的？恰克·汤布罗：我有个叔叔叫保罗·皮切尔尼，在电影圈还挺有名的。他从特技替身演员开始做起，后来成了导演，做过第二摄制组导演，也做过第一摄制组导演，参与拍摄过罗伯特·斯塔克主演的《不可触犯》，是他引我入行。他弟弟也是经他进入电影圈，成了特技演员。我退伍后，他就介绍我进了这个圈子。Mtime：你是从那时开始学开直升机的吗？恰克·汤布罗：我是在军队里学的，退役时已经接受了充足的训练，飞行小时（指涡轮喷气发动机运转小时数）相当长，飞行经验非常丰富了。所以刚开始时我的飞行技术绝对没问题，只是需要熟悉电影该怎么拍。起初是跟着我叔叔一点点学，差不多两年才上道，获得第一份工作。Mtime：拍电影时飞行和正常飞行是不是有些不同，你需要再接受特殊训练吗？恰克·汤布罗：当然，是完全不同类型的飞行，我觉得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事故频发的原因。过去20年里发生的事故比刚开始拍电影的40年还多，飞行种类区别很大。在军队累积的经验，比如难度没那么大或者危险系数很高的飞行，像是提前训练，对我后来拍电影很有帮助。Mtime：刚刚我们聊了《终结者》的续集，可不可以介绍一些其他和实用型飞行不太一样，只有电影里才会使用的飞行技巧？恰克·汤布罗：拍电影时开飞机要时刻想着摄像机，会拍到什么样的画面，呈现效果怎么样。从电影角度讲，比如说《真实的谎言》里的桥底飞行，拍摄的时候有很多摄像机从各种角度对着你，顺序和时间点非常重要，和常规飞行完全不一样。Mtime：你是否需要为不同电影定期接受培训？或者说会不会因为你在部队里开过飞机，做过什么其他事情而有什么基准？恰克·汤布罗：基本上什么拍摄我都没问题。接到拍摄工作后，我们先制定各种方案，确定最合适的方式。我是从特技演员起家，逐渐了解这个行业，所以很擅长和特技演员合作。叔叔把我培养成一名特技演员，所以我才能了解摄像机等等拍摄的细节，这些都帮助很大 。《无限特技》（Stunts Unlimited）汇集了众多优秀的特技演员，我作为里面唯一的飞行员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他们拉刹车、交接或转移到船上时，总会看着我确认，毕竟这方面我是专业的。擅长摄像的人员负责摄像，我也会摄像，但只有特技才是我的专业。Mtime：拍电影时，空中特技协调员具体需要做什么？恰克·汤布罗：大多是从准备开始，和同事开会，查看不同镜头。根据需要承载多少人，或者是需要做什么特技，决定哪种直升机或飞机最适合拍摄，做好各种安排，可能还需要雇佣其他飞行员。总的来说，空中特技协调员就是负责拍摄过程中所有飞行相关镜头。Mtime：这么多年来，是什么让你对这个职业一直保持热情？恰克·汤布罗：应该是每个表演都有不同的挑战，总有新的刺激点。故事情节不同，场景就不同，拍摄要求也相应变化，并不是来回做一样的事。我只要呆在片场就会兴奋，把任务完成得很好就会有满满的成就感，自己总能为电影出一份力，这就很好了。Mtime：刚刚你提到詹姆斯·卡梅隆，除他之外有没有哪些导演或演员给你留下深刻印吗？原因是什么？恰克·汤布罗：工作这些年，肯定能结识一些导演、制片人、演员，他们清楚你的能力，深信和你合作有安全保障。下个月我就要去亚特兰大拍《24小时》，之前参与过第一季的拍摄。9年来，他们肯定和不同人合作过。这次也是因为之前有过长时间很好的合作，有机会再次共事。导演和制片人都认识我，给我打了电话，所以我马上要动身去工作了。Mtime：过去合作过的演员或电影人中，有谁的学识或者协作能力让你印象深刻的吗？恰克·汤布罗：导演始终是片场最重要的人，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合作过很多导演，名字没办法一一记住，当然其中有詹姆斯、其他电视剧导演，还有像布鲁斯·威利斯、西尔维斯特·史泰龙等演员。基弗·萨瑟兰虽然没有明说，但十分信任我，除我之外不愿和任何人飞。因为他们清楚，我不仅能完成任务，而且能确保安全。Mtime：作为直升机飞行员参与了众多电影，其中哪个挑战最大呢？恰克·汤布罗：有不少难度都很高，最常想起的就是《终结者》和真实的谎言，那些确实看着就不容易实现，需要预演。当然资金都十分充裕，可以在正式拍摄前通过预演确保成功。不过说到电视剧拍摄，我也参加过很多，但都没办法预演。到了片场虽然知道要拍什么，但重要的是自己必须有能力和水平完成拍摄。Mtime：这么多年在电影圈的工作是否可以总结一些经验或者忠告，提供给现在对这行感兴趣的人们？恰克·汤布罗：可能最重要的就是需要对自己操控高价设备的能力有信心，不论要求从船上还是车上接到某人，都能按完成拍摄任务，这些需要相当坚定的自信。不只是退役飞行员，很多民航飞行员也都技术娴熟。我弟弟跟着我做了很多年，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完成拍摄任务。说到底，勇气和自信非常重要。